女子:“那兒不是有一位嗎?”
蔡若媚笑道:“那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
老雕朝随從們一撇嘴,随從們悄悄地上了樓。
客座中有五個女扮男裝的店客,是黃栌的侍女,她們個個拔槍欲起。
那幾個随從還沒有挨近黃栌,她手挑繡針,一抹一個,五個随從個個翻身墜樓。
老雕歎道:“好功夫!”
五個随從口吐鮮血。
老雕仰天狂笑:“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掌櫃的,來壺茶喝,沖沖晦氣!”
蔡若媚說:“大哥來什麼茶,西湖龍景、黃山毛尖、雲南白霧、鐵觀音,還是茉莉花茶?”
老雕說:“我要的是金三角的黃栌茶!”
樓上,黃栌一聽,驚得讓繡紅針紮了一下手指,鮮血溢出……
蔡若媚睜大了眼睛:“黃栌?大哥,您說的這茶,本店沒有。
”
老雕一跺腳,地面塌了一塊,正在對弈的棋盤傾斜。
僧人手一扶地,棋盤又平整了。
老雕見到這般情景,又是一驚。
老雕沮喪地說:“那就來碗白開水吧。
”
蔡若媚喊道:“白開水一碗,十萬大山的泉水燒的,甜悠悠,美滋滋的!”
金老歪打着哈欠,伸展雙臂從屋裡出來。
金老歪說:“我也來一碗白開水。
”
老雕大怒,說:“人雲亦雲,天底下還沒有模仿我的人。
”
他輕吹一口氣,一股氣浪襲去,掀去了金老歪的長衫,金老歪隻剩一件内衣,一轉身,露出了後背上的大朵梅花。
老雕哈哈大笑:“原來是一朵白梅花!”
金老歪不慌不忙穿上長衫,嘻嘻笑道:“不好意思。
”
老雕說:“你到這裡做什麼?難道是惦記上了那個繡花的娘子,她的繡花針可是蠻厲害的。
”
金老歪說:“我來這裡講道,探讨人生。
這貌不驚人的小店是南北往來的必經之處,天下往來人,在這歇個腳,泡壺茶,品一品過往的美色,豈不悠哉樂哉?”
老雕說:“你有什麼資格談論人生!不過是個花囊子、糟樹根罷了。
”
金老歪擊掌笑道:“大哥這話差矣,我踏遍江湖,尋盡絕色,方知人生的辛苦和真谛。
我認為,一般人對生活抱有兩種态度,一種是縱欲的人生,追求人世間的享樂,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縱情任性,無法自拔,譬如本人。
另外一種是禁欲的人生,視欲望如毒蛇,譬如兩位下棋的和尚……”
僧人甲說:“阿彌陀佛!古老一池塘,一蛙跳在水中央,‘撲通’一聲響。
”
僧人乙說:“阿彌陀佛!冷月明,一夜繞店行。
”
金老歪說:“縱欲的人生固然不好,但是禁欲的人生使人形同死灰,毫無生氣,好比種花栽草,澆水過多,必定腐爛而死,而缺少水分也會幹枯而死。
”
蔡若媚說:“高見,精辟。
我賞你半個黃橙。
”
蔡若媚從正在走過的夥計盤中拿起半個黃橙抛給金老歪。
金老歪接過黃橙,放在鼻邊嗅了嗅。
金老歪說:
好香,好橙。
新橙如剛開臉兒的新娘。
甜淨的美,
在白脂的玉盤裡的脆響。
而切橙的刀子,
确曾在紫金山間的石頭上,
磨過……
兩個僧人聽了,一怔。
棋子“啪”地落地發出響聲。
老雕說:“好詩,好詩,原來你還有花花的詩腸子!”
黃栌聽了,一陣冷笑,停下繡花針。
黃栌說:“雕蟲小技。
”
金老歪說:“那你來一首。
”
黃栌說:“來就來一首。
”
黃栌說:“戲總會演完,有一天,我們總得将幕布落地,我繡穿紅塵的戲服,你露出真實的胴體,靴子的響聲遠去了,隻剩下空空的桌椅……”
老雕說:“有味道!有味道。
”
金老歪說:“我這10年私塾白念了。
”
黃栌冷笑一聲,一拂玉袖,一股強風襲來。
老雕的稀發抖動。
蔡若媚手中的花手帕飄起來,落在僧人甲的秃頭上。
僧人乙看見,一發功,那花手帕飄了起來,飄到二樓,落在黃栌的繡盤上。
衆人驚愕了。
棋盤飄走,棋子散落。
僧人在石地上用手指切畫出一塊棋盤。
二人依舊聚精會神地對弈。
老雕暗暗吃驚,坐在一張茶桌前。
蔡若媚飛快走上樓梯,附在金老歪的耳邊說:“我看今天兇多吉少,都不是善主,還是小心為妙。
”
金老歪說:“有好戲看了。
”
蔡若媚說:“我估摸着,他們在等什麼人?”
金老歪說:“等誰呢?”
門開了,一陣風卷進來,夾雜着一股香氣。
白蕾、王璇、龍飛、七哥走了進來。
白蕾問:“掌櫃的有空房嗎?”
蔡若媚看得呆了,聽她呼喚,急忙應道:“有,有,二樓最東間一間,屋暖炕熱……”
蔡若媚扯扯金老歪的袖子:“這小妞兒怎麼這麼像小薇?是送軍火的人到了吧,那個婦人就是我家的三老婆王璇。
”
金老歪說:“雖然是自己人,這年頭太亂,還是加些小心。
”
白蕾說:“又不是冬天,要什麼屋暖炕熱,你要把我烙燒餅?”
蔡若媚說:“不,不,說錯了,屋爽炕涼,要不要一壺好茶?”
白蕾說:“我還沒吃飯呢。
”
蔡若媚說:“喲,别餓斷了小姐的腸子,小姐吃點什麼?”
白蕾問:“你這裡有什麼?”
蔡若媚如數家珍地說:“有驢肉、馬肉、雞肉、鴨肉、駱駝肉,包子、餃子、餅子、果子和面條。
”
白蕾說:“來四碗牛肉面,少放點辣椒。
”
蔡若媚朝裡間喊道:“來四碗牛肉面,熱乎的,少放點辣椒,客人怕辣着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