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休息。
張李氏悲傷不已,不停地用手帕擦着眼淚。
這時,張山林蹑手蹑腳地走進來。
張山林進了門沒看父親,而是先去找嫂子的眼神。
幼林、繼林跟在他後面也進來了。
張李氏趕緊招呼:“二弟,快來,爸等着你呢!”
張山林這才探頭看了看垂危的張仰山,有些不知所措,張李氏把他讓到卧榻邊。
張仰山睜開眼睛,看了看張山林,目光垂下,停在張山林的手上不動了。
張山林順着父親的目光往下一看,蛐蛐罐還在手裡,心裡不禁一陣慌亂。
張李氏接過蛐蛐罐,嗔怪地看了張山林一眼,把罐放到一邊,連忙打着圓場:“爸,您瞧把二弟給急的,手裡拿着東西都忘了。
”
張仰山無奈地歎了口氣,半晌才開口:“幼林,扶我起來。
”
張幼林趕緊上去,把爺爺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
張仰山運了一口氣,緩慢地說:“今天把你們都叫來,你們心裡可能多少也有點兒數,我是要把家裡的事兒交代了。
”張仰山吩咐繼林從卧榻下面的暗櫃裡取出了那個雕刻精美的樟木盒子,講述了這兩幅書畫的來曆。
大家聽得目瞪口呆,隻有張幼林提出了一個問題:“爺爺,這真是宋徽宗的手迹嗎?”
“問得好,如今,恐怕隻有宋徽宗趙佶再世,才能分得清哪些是他親筆所作的‘宣和體’,哪些是翰林圖畫局代筆染寫的‘院體’了,後來的人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如果沒有定論,就一概都算作是徽宗的宣和體,這幅《柳鹆圖》就是如此,它和懷素和尚的《西陵聖母帖》,均為稀世之寶,是多少大家、皇族夢寐以求之物啊,你們能拿在手上,實在是三生有幸啊!”張仰山環顧衆人,“剛才我跟你們講了這兩幅書畫的來曆,你們要記在心裡,并傳示于子孫。
”
“那您後來就再沒見過鄭大人嗎?”張幼林好奇地問。
“元培兄轉戰南北,一開始我寫過幾封信,但三十多年過去了,從未見到他回信,隻是聽說,他随僧王爺去了山東剿滅撚匪,後來僧王被俘被殺,他的部下因而七零八落,算是再沒有這一支了。
再後來,之謙兄從老家得來消息,說鄭氏一族幾乎慘遭滅門!隻有個孫女,被奶媽偷着帶走了……唉!元培兄一世英雄磊落,精忠報國,他萬萬不該落得如此下場啊!”張仰山歎息着,眼光落在兩幅字畫上。
張山林看着父親問道:“爸,您讓我們看這兩幅書畫,有什麼要囑咐嗎?”
“當年我和鄭大人同時得到的這兩件國寶,我曾請他任選一幅作為紀念,但鄭大人堅辭不受,聲稱救命之恩已經難以為報,豈敢再打書畫的主意?”
“爸,我會好好保管的,您放心吧。
”
“我說讓你保管了嗎?你這個人整天提籠架鳥,鬥雞走狗,今後恐怕不會有什麼大出息,把這兩件寶物交到你手裡我還真不大放心,指不定哪天就被你送進當鋪換了銀子。
”張仰山語詞嚴厲,他接着呼喚兒媳,“夢林媳婦……”
“爸,我在這兒。
”張李氏走到卧榻邊。
“跪下!”張李氏連忙跪下。
張仰山撫摸着樟木盒子說:“從今以後,這兩件寶物由你來保管。
”
“爸,這可使不得,我一個婦道人家,擔不起這種大事。
”張李氏有些驚慌。
“夢林媳婦,我還沒死呢,說話就不管用了?”張仰山口氣嚴厲。
“爸,兒媳不敢,凡是您交待的事,兒媳豁出命來也要做到。
”
張仰山把樟木盒交到張李氏手裡:“張家的子孫聽好,這兩幅字畫,其中一幅為張家替鄭家保管,爾等當小心珍存,如鄭家有後,當物歸原主不得有誤;如鄭家無人,則此物當留存張家;這兩幅字畫,不論何時何地,永不得變賣轉讓,如有違例者,逐出家門,永不為赦;松竹齋遇有大事不好決斷,由夢林媳婦做主,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張山林和張幼林、張繼林跪在地上齊聲回答:“聽清楚了!”
張仰山又問張山林:“山林,我都交代清楚了吧?”
張山林流着眼淚一個勁兒地磕頭:“是,爸,您都交代清楚了,您老人家放心……”
張仰山如釋重負,他仰天長嘯:“元培兄、之謙兄,我來也!”張仰山一口鮮血噴出之後,頹然倒下……
張仰山的離去,把松竹齋的生機似乎也一并帶走了。
這當口,松竹齋的冤家茂源齋可沒閑着,人家瞧出這路數了,老掌櫃的一沒,松竹齋就大撒把了。
這可是老天爺給的機會,在莊虎臣的倡議、安排下,茂源齋的陳掌櫃花一千兩銀子買了懷素的一幅字――可不是真迹,是北宋時期的摹本,托恭王府的大管家王鶴年送給了恭王爺。
陳掌櫃是個小肚雞腸的人,怕萬一那白花花的一千兩銀子雞飛蛋打,要真是那樣,可比剜了他的心還難受,所以字兒剛送上去沒兩天,心裡就開始犯起了嘀咕。
陳掌櫃瞧着茂源齋前廳的頂棚發愣:恭王府的大管家是何等身份的人?人家是王爺跟前的人,可你莊虎臣不過是茂源齋的大夥計,就憑你這身份,怎麼能巴結上王鶴年呢?陳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