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什麼?殺人,就你還敢殺人?他媽的你不說實話我捏死你!”霍震西惡狠狠地盯着張幼林,他最見不來那種滿嘴裡跑舌頭的人。
“有個潑皮無賴找我的茬兒,朝我撲過來,我閃開了,他腦門磕在台階上,就這麼死了。
”
“我說呢,就憑你,再給你幾個膽子也沒膽量殺人。
”霍震西坐回地鋪上,心想,原來也是個受冤屈的人。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再看張幼林的時候,目光和語調中都有了些許的柔和:“我說,看你穿戴像是個少爺,你爹是幹什麼的?”
“在琉璃廠開南紙店的。
”
“你這點事兒好辦,讓你爹花點兒銀子把死人家屬的嘴堵上,再給衙門裡的書吏使些好處就行了。
”
“大叔兒,您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張幼林好奇地看着霍震西,這是目前他最想知道的。
霍震西突然又露出一副兇相:“你管老子是因為什麼進來的?就你話多是怎麼着?給老子把嘴閉上。
”
“您這個人真沒意思,動不動就翻臉,我不跟您說話了。
”張幼林也生氣了,他索性轉過身去,把後背留給了霍震西。
霍震西本是遭人陷害入獄的,一想起這事心裡就窩火,不過,也犯不上跟一個孩子過不去。
他挪了挪身子,語調有了明顯的緩和:“誰讓你沒大沒小的?那是你該問的嗎?”
張幼林沒吭聲。
霍震西又問:“琉璃廠我經常去,你家那南紙店叫什麼字号?”
張幼林仍然沒吭聲。
霍震西怒了:“老子和你說話呢,耳朵裡塞驢毛啦?說!”
“我不和您說話,您這人屬狗臉的,說翻臉就翻臉,我懶得理您。
”張幼林毫不掩飾對這位大叔的不滿。
霍震西狠狠地舉起了拳頭:“我看你小子又欠揍了,敢這麼和我說話?”
張幼林轉過身,靜靜看着他:“大叔,您忘了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老子記不清了。
”這小兔崽子曾經說過什麼,霍震西早忘了。
張幼林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過,您要是欺負我,我就趁您閉眼睛睡覺的時候把馬桶扣在您臉上,除非您不睡覺。
”
霍震西舉着拳頭的手猶豫起來:“你想把屎尿扣在我臉上?他媽的,你怎麼能想出這種陰招兒來?誰教你的?”
“沒人教,自己琢磨的,誰讓我打不過您?要是我再大個七八歲,哼……”
“你能怎麼樣?”
張幼林瞪着霍震西:“我把您的門牙打下來!”
霍震西自找台階地放下了拳頭:“行,小子,你有種,老子不揍你,省得别人說我欺負小孩兒。
”
“您怕了?怕我用馬桶扣您?”張幼林的話裡頗有挑釁的味道。
“懶得和你小孩子計較,老子怕過什麼?”霍震西閉上了眼睛,心想,這小兔崽子,還甭說,有那麼點兒意思。
都一處飯莊内的一個雅間裡,張李氏和張山林坐定,他們來早了,莊虎臣還沒到,林滿江在門口迎着。
張李氏歎了口氣,自然又提起了兒子的事:“山林呀,你說幼林這事兒可怎麼辦呢?我就這麼一個兒子,雖說出息不大,可我還得指着他續香火,幼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對得起你大哥呀……”張李氏的眼淚又下來了。
“您别着急,這件事兒我琢磨好幾天了,要說難也不難,就是得花銀子打點呗,要是擱在以前手頭兒寬裕的時候,那不算什麼,可眼下咱家生意不景氣,實在沒有銀子啊。
”張山林說的是實情。
張李氏擦了擦眼淚:“山林,咱家的情況我知道,照理說我房裡的事不該讓兄弟你操心,可老爺子留下過話,張家兄弟不得分家,是窮是富都得在一起過,所以這件事還是得由兄弟你來操持,眼下幼林在大牢裡度日如年,咱總得想點兒辦法不是?”
張山林試探着問:“咱爸的那兩張書畫能不能先拿出來救救急?”
“你又來了,我告訴你,這絕對不行,我答應過咱爸,就是再難也不能賣,更何況這裡面還有鄭家的一半兒,我們根本沒權利賣。
”張李氏的語氣很堅決。
“我不是說賣,咱能不能把書畫送到當鋪先押點兒銀子?”
“那也不成。
”
張山林氣急敗壞起來:“那我就沒辦法了,反正你兒子還在大牢裡,過幾天一開堂,鬧不好就判個監候斬,你這當媽的要是看得下去,我倒也沒什麼。
”張山林氣哼哼地站起來,剛要往外走,林滿江陪着莊虎臣進來了。
大家寒暄幾句,堂倌上了菜,張李氏端起酒杯:“今兒個咱們是歡迎莊先生,大家要喝得盡興,這杯先幹了!”
四人碰杯後一飲而盡,林滿江又一一滿上。
莊虎臣端起酒杯對張山林說:“張先生,以前我在茂源齋時……做過一些對不起張先生、對不起松竹齋的事,想起這些,我很後悔,也希望張先生大人大量,不要計較我以前的過失,虎臣今天給您賠罪了!”
張山林也端起了酒杯:“莊先生,此一時彼一時嘛,過去的事兒不提了,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來,我先幹了。
”說罷張山林幹了一杯。
“張先生能不計較過去的事,虎臣感激不盡,大夥不計前嫌,拿我當朋友,我莊虎臣今後一定盡心盡力!”莊虎臣也将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