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劈開了桑原的發髻,他的頭發散落了一地,圍觀的人們眼中都冒出了狂熱的色彩,期待着鮮血、碎骨、腦漿迸飛的場景。
刀頓,寒光一閃,收刀回鞘。
武士冷冷道:“尊貴的武士刀,不會斬向已死之人。
” 街上的路人遺憾地散開了,桑原久久跪着,雙手摳進堅硬的泥土裡,嘴角挂着有些詭異的笑容。
回到家中,桑原把鹽包往竈台上一丢,拿起籬子從“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鍋裡撈出兩塊早就把附着的碎肉炖幹淨的骨頭,端到後院,丢進早挖好的土坑裡埋好,跺了幾腳把土踩結實,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回到廚房桑原從鍋裡舀了碗油膩膩的肉湯,往爐竈裡扔進幾根柴火後,端着碗坐在院子裡,看着纏繞着那棵半大小樹的葡萄藤,吹着肉湯的熱氣,慢慢地喝着。
遣唐使從唐朝帶來的葡萄種子在日本怎麼也養不活,不知道是誰琢磨了個辦法,說葡萄藤就像是血管和筋脈,隻有吸飽了油水才能結出肉嘟嘟、油汪汪的葡萄,于是就試着在葡萄藤底下埋上雞、魚、豬、牛的骨頭。
沒想到這個辦法居然有效,葡萄在日本存活了,結出的葡萄紅得發紫,入口汁甜肉美,膩得能把舌頭和牙齒枯在一起。
不過也有人說,靠吸取了動物精血養葡萄的方法屬于邪術,一串串葡萄就像一個個人頭吊在藤上,吃了這種葡萄會被“鬼”附身,時間久了就會變成陰人。
但是貴族對葡萄的推崇和喜愛讓這種辦法盛行起來,時間久了,也沒有人覺得不妥。
飛來幾隻烏鴉,在葡萄藤上盤旋幾圈,落下正要啄食,桑原連忙大聲吆喝着把烏鴉轟走,一口喝下已經溫熱的肉湯,擦了擦嘴角才回到屋裡。
屋子裡飄着濃郁的肉香味,桑原又把幾根柴火丢進竈裡,才打着飽嗝躺在院子裡的竹椅上睡覺。
摸着脖子上的紅痣,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四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簾,靜香睜開眼睛,懶洋洋的,一點也不想動,索性消了消起床氣,摸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才想到明天是盂蘭盆節,連忙爬起來,從窗戶上拽下曬幹的衣服,匆匆忙忙穿戴洗漱,急匆匆出門奔向自己的小花店。盂蘭盆節相當于中國的鬼節,在這一天有很多禁忌。
日本人不但要買花祭拜死去的人,還會連續放三到七大假。
晚上也極少有人出門,都在家守夜。
路上,靜香仍在回憶昨晚的夢。
二次入睡後,她居然延續着被驚醒的噩夢做了下去,許多情節記不清楚了,隻記得一個古代男人坐在院子裡望着葡萄藤打盹兒。
她來到花店,推上安全門,門葉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一股花草的香味傳了出來。
這個花店是父母的遺産,在插滿高樓大廈的街上顯得格外格格不入,大财團東方株式會社早看好這塊地皮,出高價要買下花店,這樣就可以将左右兩棟東方産業的大樓連接起來。
可是靜香卻不為所動,依然經營着花店。
倒不是靜香多麼執念這份父母留下的産業,在寸土寸金的商業主街上,能有一棟屬于自己産權的房子可不是東方株式會社所付的現金能購買的,房價會越來越高,現金卻隻會越來越貶值,這個簡單的道理靜香還是懂的。
何況作為商業主街上的唯一一家花店,生意自然好得不得了,一年的收入相當可觀,靜香自然不會為了眼前的錢放棄長久收入。
忙到下午,天空劈過一道閃電,靜香看着新換的牛仔褲叫苦不疊。
前幾天下雨的時候,靜香都穿着牛仔短褲,倒不是為了顯示她性感的身材吸引别有目的男人搭讪順便買花,而是如果穿着長褲,褲腳會沾上很多泥點,回家還要洗衣服。
作為一個單身女人,這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想到早晨匆匆忙忙曬上的被子,靜香本來想臨時關門回家收被子,可是花店的生意異常好,忙碌了一天,竟然沒有抽出時間。
下午,還碰上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個叫高橋的年輕人,垂頭喪氣地要了一束菊花。
沒過多久,那束菊花居然從樓下被扔了下來,又過了十幾分鐘,高橋滿頭鮮血地沖下樓,拼命地往醫院方向跑。
在日本的高壓工作狀态下,許多人容易出現精神失常的狀況。
這條商業主街更是經常能看到自殺、發瘋的人,所以靜香沒當回事。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買花的人才陸陸續續走完。
靜香收拾着花店,準備關門打烊,偏偏這時又來了買花的人。
“十分抱歉,打烊了。
”那個人站在門外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靜香匆忙沒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我隻要一朵白色菊花,麻煩您了。
” 語氣很客氣,但是聲音很奇怪,就像是一台漏了風的手風琴發出的聲音。
靜香擡頭一看,那個女人穿着黑色的風衣,打着一把傘,濕漉漉的頭發直刷刷地披下,擋着半邊蒼白的臉,眼睛低垂着盯着地面,臉上戴着巨大的白色口罩。
明明雨停了,為什麼還打着傘? 靜香略略奇怪,也沒多想,既然隻要一朵白色菊花,倒也很快就能做好。
花送到女人手裡,女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