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曹操面前猛然跪倒,把卷宗捧過頭頂:“此物獻與主公。
”
曹操戲谑道:“早聽說你身在軍旅不棄學業,莫非勤奮讀書寫出的文章?”
“主公取笑。
這是我李氏兖州各縣的宗籍名冊,共計三千餘戶。
末将懇請将族人移居邺城,為主公效力!”李典知書明理,比樂進、張遼那幫人見識深得多。
李氏在兖州乘氏、钜野等地一呼百應,曾幫曹操逐走呂布。
可現今他不需要豪強了,相反可能把李氏視為隐患。
李典思慮多日,連臧霸那幫人都無可避免送來人質,自己豈能抗拒?唯有解除私人勢力才能消除猜忌。
曹操接過卷宗掂了掂,明明隻是一卷小小的竹簡,卻感覺壓腕子——分量當然不輕!李家這三千戶是不納賦、不服役的私人佃戶,可遷到邺城就要編入民籍。
這卷竹簡無異于三千戶賦稅、三千戶兵源,落到曹操手中,縱橫一時的李氏豪強就不複存在了!
曹操望着這個年輕人,倒也佩服他的見識和氣魄:“你莫非要效仿耿純?”耿純是輔保劉秀的中興名将,當初劉秀奉更始帝之命出巡河北,正趕上王昌在邯鄲造反,耿純兄弟投奔劉秀為其效力。
那時劉秀勢弱,耿純唯恐族人懷有異心,放火燒了全族房舍,斷了大家的歸念,從此死心塌地跟着劉秀。
曹操把李典比作耿純是一種贊譽。
李典謹小慎微:“末将驽怯功微而爵寵過厚,唯有傾全族之力才覺心安。
當今幹戈未息,充實邺城可拱衛城郊以制四方。
末将何德何能,豈敢效仿先賢名将?”
李典的叔父李乾為曹操而死,與張遼有仇卻不能得報,官渡之戰時他把族中的私糧捐給了軍隊,現在又把整個家族貢獻出來。
這會兒任何嘉獎的話都已微不足道,也無需惺惺作态,曹操沉吟半晌,歎道:“既然如此,老夫就笑納了。
念此功勞,我升你為破虜将軍。
”
“謝主公!”李典這聲謝真是有悲有喜百感交集。
曹操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耿純輔佐光武成就帝業,列位雲台功臣。
曼成你年紀尚輕前程似錦,若多多勤勉,日後功爵也未必不能趕超前人。
”
李典何等伶俐,一聽就明白:“末将效力主公萬死不辭。
”
邢颙一旁贊道:“主公厚待李将軍,李将軍忠心耿耿輔保主公,真是主明臣賢的佳話。
卑職賀主公能識良将,也賀曼成得随明主!”
趙達瞥了他一眼——拍起馬屁來比我還在行,這算個什麼隐士?曹操擺擺手:“邢先生過譽,叫你來是想告訴你,老夫已修好表章,任命你為廣宗縣令。
”
“謝主公提拔。
”邢颙心中狂喜。
曹操看中的人必要外放地方,或是縣令或是郡守,曆練三年兩載,再調回來就要委以重任了。
廣宗縣在冀州治下,邢颙又是河北人,極易出政績,這也是曹操特别關照。
“還有一事。
”曹操手指城外,“田先生剛才把袁尚、袁熙的首級收斂了。
”
刑颙吃驚非小——已有軍令“三軍敢有哭之者斬”,昨日牽招跑去哭祭已經觸犯軍令,幸而曹操法外施恩未加怪罪。
今天田疇不但拜祭還擅自斂屍,這不是成心對着幹嘛……他趕緊說好話:“昔日袁紹父子曾征辟他,雖然未曾赴任,想必也念了些情分。
畢竟是袁氏誅戮公孫瓒,為劉虞報的仇。
還請主公看在他這點兒拳拳忠義加以寬宥。
”
“子昂小觑我了。
”上下屬名分已定,曹操幹脆直呼他表字,連“先生”二字都沒有了,“我并無責難之意,隻想叫你給他傳個話。
”
“主公有何訓教?”
“不是訓教,是替我感謝田疇。
引路塞外乃平賊首功,我已決定表奏他為亭侯。
”
“卑職代子泰兄謝過主公。
”
“還有,”曹操話鋒一轉,“他似乎不願為官,你替我勸勸他。
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卻不當官,知道的人稱贊他清心寡欲,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夫不用呢!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朝廷制度,并非他能左右,也并非我能左右。
”說到這兒,曹操擡頭看天色,“快到正午了,老夫還得去玄武池看看……總之你告訴田疇,冀幽之地的郡守、縣令任他挑。
實在不喜俗務,入京任侍中、議郎什麼的也可以考慮。
可千萬别辜負老夫這番好意!”
分道揚镳
邢颙領了曹操的命令,連午飯都沒用,迫不及待要把消息告訴田疇,可城裡城外找了半日都尋不到蹤影;又想起他收了袁尚、袁熙的首級,便趕往西北十六裡的袁紹墓——果不其然,田疇正跪在地上為兩個低矮的小墳培土。
“子泰兄還真把袁氏兄弟葬在袁紹墳前了。
”邢颙跳下馬讪讪道,“袁本初隻是征辟過你,你又沒出山輔佐他,為何這般厚待他父子?”
田疇沒有答話,用力将墳頭拍實,站起身望了袁紹的墳丘——那陵墓格外雄偉,封土又長又寬,高三丈有餘,與腳下這兩座小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田疇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