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逗得金麗娃瑩瑩而笑,又幹了一杯酒,繼續說:“朱毛匪幫叛亂……又逼使我們一家人逃難到了香港……這時候,我父親的事業并不像以前在上海,在内地的那麼順利,到底香港的地頭不是像其他的地方那末容易混生活,我父親做生意屢做屢敗,他向來是視錢如命的人,蝕去幾個錢,便弄得萎靡不振,每日借酒澆愁,一天,倒出了意外的事情了,由于我的父親心境不佳,我母親慫恿他到郊外旅行一次,藉此以散散心,我的那位馬屁蟲舅媽,她向來是到什麼地方跟到什麼地方去的。
我卻因為心中紊繁,從不喜歡和他們一起到什麼地方去,所以他們三個人就一同動程了,購買了很多食物,預備到銀灣——那是香港地方風景最優美的一個海灣去野餐。
他們大概是早上十點多點動身的,我父親有着一輛私用的跑車,但是他悭吝成性,從不肯雇用司機,自己親自駕駛,豈料就這樣一去不返了,……”金麗娃說至此處,珠淚漱漱而下:“初時,我以為他們樂極忘返,或者在銀灣什麼地方,租借旅館,住了下去,但是,竟過了三天……還沒有看見他們回來……”
“難道說霍天行回來了不成?”田野又問。
“嗯,到了第四天的時候,中央警署發現他們三個人的屍首……他們是野餐吃食物中毒死的,因為野餐的地點非常荒僻,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那末汽車呢?”田野找出破綻而問。
“汽車停放在馬路旁,後來被路警發現可疑,從足迹上的去路才找出他們野餐地點,發現了屍首,人已經死去兩天了,自然,警署方面查不出些許線索,是屬于謀殺性的,附近找不出第四者足迹,但是那些攜帶去的食品裡面倒是放了猛烈的毒藥,警署初時懷疑我的父親因生意失敗起厭世之念而自殺,但是他自殺,又為什麼把母親和舅母同時毒死呢?這樣便變成一個無頭公案,撲朔迷離,警署還有一度懷疑到我的頭上來,說我有弑父弑母之嫌……”
“但是後來又怎樣知道霍天行是兇手呢?”
“……過了個多星期,警署無法結案,便容許我辦理出殡,我在永遠墳場買了一塊地,将我雙親連同舅母,一同安葬,正在下土時,在老遠的山坡上屹立着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人,向我密切注意,他的形狀,真像霍天行呢,我身披重孝,在許多親友面前,當然不敢對一個陌生的男人怎樣,連多看兩眼,也沒有膽量,而且在我的心目中,霍天行失蹤已近有十個年頭,腿蹶了,又沒有錢,書又念不多,總不緻于忽然間衣錦榮歸,追蹤來至香港吧……等到雙親安葬完後,離開永遠墳場,那男子卻遠遠追蹤在後,但我看不出他是跛腳的,在上汽車當兒,他卻趨上來了,說:‘金麗娃,可以讓我進來嗎?我是從不失信的,說回來,就回來,而且我一定要娶你……’頓時我幾乎眩昏,我以為在做夢,驚喜若狂,加上剛喪去父母的悲傷,竟嚎啕大哭,我看清楚了,那一點也不假,他正是我朝夕思念的霍天行,他長大得壯健如鐵,臉上充滿了艱苦磨練出來的剛強,年紀并不太大額上竟有了皺紋,他的嗓子永遠是那末沉毅有力能控制人,我情不自禁地就倒到他的懷裡,雖然我還帶着孝……”
“所以你們以後就結婚了?”田野斟滿了酒盃,高高舉起說:“這真是個傳奇故事!我恭賀你們的戀愛勝利!但是後來又怎樣會知道霍天行是殺你父母的兇手呢?”
“直至到我們結了婚,霍天行從沒有提起過,後來還是周沖告訴我們,霍天行來到香港已有三四個月,一直在計劃怎樣向我父母兩人下手!”
“不可能吧?你不是說周沖有野心嗎?他可能在挑撥離間呢!”田野反而為霍天行袒護了。
“不,很可能,霍天行從來做事,是說得到做得到的。
雖然,他對這件事情絕口不提,但是有一次卻因酒後失言,露出馬腳,他說:‘我做事向來是講究恩怨分明,誰有恩于我,畢生不忘、知恩必報,誰有仇于我,十年以後報複不晚,比喻說,誰給了我一碗飯吃,我将來必定還他一碗飯,誰折斷我一隻胳膊我必定将他兩隻胳膊都同時折斷。
又比喻說,你的父親打蹶了我一條腿,我回來之後。
弄蹶他一條腿也就夠了,但是後來我再三考慮,他的年紀這樣大了,蹶了一條腿,活着也沒有意思……’說到這裡,霍天行自知道失言了,以後對這事就再也不提了,我曾經數次利用周沖,向他旁敲側擊,但他盡情回避……”
“假如查出來了之後,又怎麼樣呢?是否你就不再愛他了呢?或者是要報複殺父母之仇呢?”田野天真地問。
金麗娃含笑不答,繼續說:“我和霍天行結婚差不多近兩年了才知道霍天行的真實流浪故事,原來,他自從離開了報館以後,就自己去‘賣豬仔’。
到美洲加利福尼亞州開洋油礦,他自己售賣了五年,足足做滿了五年礦工,終日在數百尺不見天日的地層之下工作,如牛如馬,整整做滿了五年,平日省吃省用,積蓄了些許錢,便脫離了那不見天日如牛如馬的生活,他流浪到了芝加哥,初時在唐人街的飯館裡做小厮,後來得到了機會,認識了一個以殺人為職業的黑團體首領,他對世道的不平,人生的善惡加以闡明,他需要了解更多的罪惡恩怨,便毅然參加了職業兇手的組織。
工作了有五六個年頭,終于他把自己訓練成為一個黑社會組織的領袖……他的意思說,社會上的人情冷暖,道德淪亡,有錢有勢的人耀武揚威,善良的人們畏縮躲藏,有錢便可以保障一切,有勢便可以肆意淩人,誰心地善良,就變成弱者,弱者都是膽怯的,畏縮一旁時更可以看見惡人橫行無忌,國家懲治惡人,是講究天理國法人情,而且惡人還可以在這三點的漏洞上去橫行作惡,天底下能幫助弱者的唯有‘正義’二字,‘正義’是社會上任何人有心肝的人都會支持的……”
“這就是霍天行所以成立‘正義’公司的原因嗎?”田野說:“他的‘正義’公司是否一秉正義的宗旨去做工作呢?”
“當然,霍天行在香港的的确确曾做了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比喻去年瓦解了九龍城癞痢蛇的黑勢力流氓團組織,揭發了龍家班的黑勢力集團組織,他們是專事敲詐勒索,沿着香港的幾條著名的馬路,如皇後大道,英皇道,荷裡活道……等地方,按月收‘保護費’的,又如今年正月間,香港号稱‘殺人王’的流氓,刀疤李老七,忽然死于意外,就是霍天行使的詭計,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找出痕迹刀疤李老七是被謀殺的……”
“幹這些案子,恐怕還是離不了一個‘錢’字,主持人當然還另有其人羅?”田野說。
“當然,錢當然是要的,案子也是别人委托的,要不然‘正義’公司的開支從何而來?上上下下幾十個職員,他們全吃西北風嗎?”
“這句話,說也合理,也頗不合理!”田野冷漠地說:“那末周沖又是什麼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