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想了一想,覺得也不無道理,便點了點頭。
金麗娃繼續說:“到後來,那位主秘被清算鬥争了一番,弄得家敗人亡,你猜他變成了什麼個形狀?受盡共匪的酷刑,瞎掉了一隻眼睛,被掃地出門,逃到香港來了……”
“但是那個女匪李玲呢?”田野又問。
金麗娃又是哈哈一笑:“這所謂‘兔死狗烹’,李玲立功之後,被共匪認為小資産階級——因為她撈了主秘的錢不少,想把她的錢榨出來,所以她逼得逃亡,也同樣的逃到了香港!”
田野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也可謂天網恢恢!現在兩個冤家可以見面了!不過在情理上說,這位主秘也是作孽自受,他出賣國家,出賣了全國軍民,得到這樣的收場,實在罪有應得,現在還要殺人報仇,未免不懂得天理報應了!”
“但你有沒有想過那個女匪李玲究竟害過多少人?那省府的主秘,不過是其中之一個,相信還有許多人沒處控訴呢,我們站在‘正義’公司的立場,把她除去,也可說是替天行道!”
“當然,李玲是罪該萬死,不容赦免的!”田野說。
“這等于說,你已肯答應負責這件任務了!”金麗娃笑了笑,似乎驕傲她已把田野說服。
“不過這件案子的進行,卻需要相當的費上一番手腳。
因為李玲不是一個平常的人物,她曾經受過共匪的特别訓練,非常機警,現在正住在香港大酒店,平常的行動本就非常詭秘的,自從有一天她坐在香港大酒店的茶室發現那位主秘也在座後,更是深居簡出,連大門也不肯出一步……。
”
“難道說她已預感到有人要謀殺她嗎?”
“這個不一定,凡是身份特殊的人都會有這種預感的,尤其李玲的心中有虧,‘做賊心虛’。
”金麗娃一面說着,一面自桌上取起了她的手提包,自裡面取出一張紙片,繼續說:“最近李玲有離開香港赴婆羅洲的企圖。
”
“那豈非要辦理護照?”
“是的,但是她走的不是正道,而是找那些制造僞照的歹徒交易!”金麗娃揚起了手中的紙片,指着上面所畫的圖形說:“這是制造僞照的匪窟,我查出來,已把它畫成圖形,地址在筲箕灣譚公廟!”
田野取起紙片細看,說:“你的意思是在這地點行事麼?”
“這地方比較方便!”
“我很奇怪你怎會把這窟穴查出來!”
金麗娃驕傲地笑了一笑說:“在香港這種‘狗屁倒糟’的地方,有那些我們會查不出來呢?”
“不,我的意思是說——你怎會知道李玲在譚公廟這間匪窟購買僞照?”
“香港大酒店有‘正義’公司的眼線,是當侍役的,李玲到譚公廟去,就是他介紹的!”
田野又多知道了一點關于“正義”公司的外圍布置。
“你打算怎樣進行呢?”他問。
“我的全部資料已交給你!你不妨自己設計設計看!”她說。
田野便面臨考驗了。
他喝着酒,又燃着了香煙,把金麗娃所畫的圖形反覆的細看。
似乎有重擔負肩,認為這是金麗娃第一次對他的考驗,他不能不慎重。
金麗娃回避開了,讓田野能得到充分的安靜。
大概過了約有一個鐘點的時間。
田野所抽的煙蒂已堆成一座小丘,那瓶美酒也隻剩下了底子。
金麗娃疊着一捧鈔票,重新踏進了客廳,她說:“怎麼樣了?”
“我仍在想——”田野擦着額上的熱汗。
他的臉孔已為酒氣呈現了豬肝色。
“我想,我第一步工作,應該到香港大酒店去住下。
你讓我知道那個侍役的号碼,和姓名,我也假裝要到婆羅洲去,請他介紹制造僞照的匪窟,藉以打聽李玲的僞照何時可以制造出來,等到她去取件時,我伺機下手……”
金麗娃不斷點頭贊賞說:“你的計劃和我的腹案完全相同,由此可見得你已非常老練,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職業兇手了!但是你準備怎樣取她的性命呢?”
“這要等我視查過譚公廟的地勢再作決定!”田野很有把握地說。
金麗娃更表示佩服,取笑說:“将來你大可以取霍天行的地位而代之了!”随着,她指着擱置在桌上的一疊鈔票說:“這件案子代價并不高,因為這位省府主秘已瀕至破産地步,他隻肯出一萬元,還是向朋友七拼八湊起來的,我并不想坐地分肥,一萬元酬款悉數歸你個人所得,這裡的五千元算是訂洋,等到事成後再交你半數。
”
田野淡然的笑了一笑:“你是介紹人,放棄傭金,也是奇迹。
我并非是個視錢如命的人,你隻管‘抽頭’就是了,這樣,我們四六拆帳,你拿四成,我拿六成……”
金麗娃笑笑:“你今天講客氣也是奇迹!其實我是存心幫你的忙,你最近不是短錢用嗎?你的三姑娘,你的好朋友吳全福全住在醫院裡,正需要等錢用,需要你幫忙啦!你還是不用客氣算了!”
田野還要說話,但金麗娃卻搖手制止,她把鈔票取了起來。
再說:“假如你一定要講客氣,把欠我的一千元還我,除此以外,請我到麗池舞廳去瘋狂一番,就算酬謝了我這個介紹人,你以為如何呢?”
“這倒是很高明的——”田野點頭說:“不過我有最後的一個要求,就是請你帶我去看看那個省府主秘,假如他的形狀正如你所說的,缺了一隻眼,形狀狼狽,那我就相信整個案情是真的,要不然,我仍拒絕接受這個差事!”
金麗娃面有難色。
“我已經說過,他不肯露面……”
“我們也不露面,偷偷的看看總可以!”田野再說。
“你為什麼老是不相信我的話呢?”金麗娃皺着眉宇似有不樂。
“我想證實你的信用!”田野堅持意見。
“好的——”金麗娃在賭氣了,她怒沖沖的走進了寝室。
忽而回頭說:“你等着,我換衣裳!”
等女人換衣裳需得要有很大的耐性,在這靜默下來的幾十分鐘間,田野的腦海中又起了矛盾的思潮。
“漸漸的,我将會變成一個十足的壞人,十足的殺人犯……管他的呢,反正這世界上不應該存在的人太多了……”
金麗娃是打扮好了,妖冶得像“吉普賽”的野女郎一樣,大耳環,紅發巾,穿着一件淡紫色,透明如同蟬似的尼龍紗晚服,臂上搭着披巾,顔色與頭上的發巾相配。
“走吧!”她說。
語氣是命令式的。
田野看花了眼:“你是去參加什麼國際晚會嗎?……”
“除了去看省府主秘以外,不是還另有節目嗎?”金麗娃盯他一眼。
田野始想起了她還要去瘋狂一番。
十分鐘後,他們雙雙走出了霍宅,金麗娃要田野嘗試駕車,她說:“要做一個優秀的職業兇手,應該樣樣精通!”
當汽車自斜坡馬路降下,繞過天主堂時,有一個彪形大漢急忙閃避遁進了教堂的大門裡去。
原來柯大勇并沒有離去呢,田野發現他自霍宅出來,他也發現田野進霍宅去,所以特意守着這裡窺探。
他原是懷疑田野謀殺尊尼宋及亨利楊向金麗娃告密來的,這會兒看見金麗娃和田野的雙雙外出,不便發動,隻有留後再找機會算帳。
田野駕車的技術已較以前大為進步,金麗娃在旁指點,專找那些車輛行人稀少的道路走。
他們到達花園道,距離“聖蒙”慈善會并不遠,金麗娃指着一間洋房,向田野說:“就是這間屋子,他寄住在朋友家裡,你自己進去,說要找一位王先生,等他出來,你說找錯了人家,就可以走了……。
”
田野頓覺得對金麗娃的不信任,有點不好意思,金麗娃把他推出車外,便把車駕走了。
“我在聖蒙慈善會附近等你!”她回頭說。
田野躊躇了半晌,按照金麗娃的吩咐,鼓起勇氣上前叩門。
出來應門的是一個小丫頭,田野照着金麗娃的指示說,要找一位王先生,不一會,那小丫頭便叫出一個人來。
年紀約五十餘歲,果真的,瞎了一隻左眼,滿面傷疤,形狀非常怪怖。
田野已經有了印象,這是受共匪酷刑的留痕,當可證實金麗娃的說話不假。
“敝姓王,你找誰?”那人楞楞地問。
“抱歉,找錯人了!你們這裡隻有一位姓王的嗎?”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