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到“聖蒙”去,那怕是隻停留一秒鐘,隻要能給桑同白有個交待,就可以免得他跑來跑去窮忙了。
田野修過臉,梳好頭發,打扮得整整潔潔的,才和江标一同外出。
臨下樓梯之際,吳全福的妻子追在背後說話:“田先生别忘記了,吳全福找你,假如在可能範圍裡,希望你能勸勸他,他實在太忙了,全不顧身體……”
田野含糊應付過去,他自感可笑,在昏天酒地的時候,自覺盡是煩惱,等到精神振作,恢複正常生活時,也同樣的是煩惱不可開交。
好像這一輩子人根本就無法把煩惱排除。
這時候,他便需要如何安排時間,桑同白要找他,霍天行要找他,吳全福要找他,以關系來說,都同樣的重要,每一方面都敷衍,尤其吳全福更應該關心。
江标請他坐上汽車,口中念着“阿彌陀佛”,即匆匆啟動,向花園道急駛而去。
田野暗自打算,先到“聖蒙”,然後去“正義”公司見霍天行,最後到“忠民”書社看吳全福。
不久,汽車已在“聖蒙”慈善會門前停下,田野已經好幾天沒有來過了,隻見花園中一片焦黃,落葉凋零,已是深秋的景象。
辦公室内情形如舊,張子宜和姜少芬照常坐那兒辦公。
他們看見田野來到,相繼上來問候,田野頓覺充滿了溫暖。
果然的,司徒森那老警犬在坐,田野看見司徒森,心中不由自主的自然而然就會起了一陣戰悚。
司徒森含笑點了點頭,并沒有特别的異狀。
桑同白非常親切招田野坐下,說:
“病好了嗎?我們都很為你擔心!”
田野說:“本來我還想多休息兩天,但是不知道桑老先生有什麼事情急着找我?”
“并不是我們急,因為我們發現你并不在家裡養病,這樣的病人很不正常的!”
田野無法解答。
但是司徒森在坐,卻又不能不答。
隻有含糊地說:“我到醫院看醫生……所以常不在家。
”
桑同白即露出同情的笑意說:“既然病了,就不必酗酒,有人發現你經常流連在酒家裡——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要不得,經不起一點打擊,有了不如意的事情,便是借酒消愁,自暴自棄的,昏天酒地把時間渡過去了,便算把做人的責任交待過了,這非常要不得的事。
正值年輕力壯的時候,天底下那有什麼東西不能争取到手的?何不學學我,在這把年紀遭遇重重的危難,還是照樣的振作和環境奮鬥……”
這番話把田野說得臉紅耳赤,自然桑同白不會了解田野心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在言語之中已略有指出,除了為女人失意以外就是為錢财上的煩惱……
老警犬司徒森對田野的看法卻完全不同。
他不時斜過眼去觀察田野的表情而猜測他的内心,又不時的颔首微笑。
不久,司徒森站了起來,恁自推門外出,意思是回避讓他們倆人可以得到暢談的的機會,無需顧慮。
桑同白似對司徒森的通情達便感到感激。
又笑了笑向田野說:“上次我送給你的音樂會票子為什麼你要轉送給包國風呢?”
田野幾乎已經把這件事忘記幹幹淨淨,一經被提起來感到愕然,呐呐地答:“包國風争着要去,我生平是不希望和任何人争奪的……”
“唉——”桑同白搖頭。
“今天這個年頭已經不同啦,女孩子不争奪是不成功的,連我這把年紀也懂得這個道理,越是喜歡你的人,她越希望你去争奪——其實說老實話,桑南施對你可真不壞!雖然一天到晚你們是吵吵鬧鬧的,但是她一直都在關心你,上次兩張音樂票子就是她示意叫我送給你的,女孩子差不多全都是争面子的;假如當時你馬上約她去聽音樂,到現在豈不是沒事了嗎?”
田野頓時澈然大悟,桑同白以為他之所以酗酒買醉,還是為了失意于桑南施呢。
桑同白倏的又自桌上取起一個非常小巧精緻的信封,交到田野的手裡。
說:
“這一次你可不能不賞我的老面子,但是明白說出來也無妨,也同樣的是桑南施示意我這樣做的,這就是女人和男人不同的地方,女孩子在臨進棺材之前,還是要塗脂粉的,這就是面子問題。
事實上她早就屈伏了,就礙在還沒有争得面子上的光彩時,還不肯低頭,在這樣環境中實在比受奚落的失意者更為痛苦的!”
田野還沒有完全了解桑同白的一番話,他把信封打開,抽出裡面的帖子。
香噴噴的,上面灑過了香水,印刷精巧四周圍着绯紅色的玫瑰花。
當中排印的字是金色的,卻用洋文。
假如以中文方式譯出來的話,念起來是非常蹩扭的,意思就是“桑南施生辰晚會,歡迎你攜伴參加”,也許生長在香港的女孩子們不洋化起來會被人誤為“洋盲”,所以處處那需要表現洋化,連一張生日請帖也舍棄自己國家的文字不用,而改用洋文了。
田野暗自好笑。
這時,他也明白了桑南施的意思,就是要他無論如何參加這個晚會。
同時,他對桑同白非常欽佩,為了他和自己的女兒肯下這樣大的一番工夫,又感激桑同白對他的青睐。
不過,田野又撫心自想,像他這樣的一個人,會值得桑同白如此的關注麼?……他隻是一個殺人者而已……而且,聽桑同白的語氣,又似乎有招他為婿之意思。
想到這點,田野又頓起不安之色。
“好吧!我找你僅為這點事情,好像司徒森還有什麼事情和你商量,你去找他談談吧!”桑同白說完,便又回坐至他的辦事桌上戴起眼鏡埋首在他那堆永遠清理不了的公事中。
等到田野正要推門外出之際,這位老人又說:“賈子德的殺案已有了眉目,司徒森很有把握,他說日内可以一舉破案!”
田野更是不安。
他忐忑地走出室外,隻見老警犬司徒森正坐在會客處的沙發椅上。
看見田野出來,即笑口盈盈地招手說:“你們已談完了嗎?來,那末讓我們也來談談!”
田野知道這是無法可以回避的事,隻有悒悒地在司徒森的身旁坐下。
在辦公室内坐着的姜少芬和張子宜,對司徒森和田野的形色都很注意,他們不時自老遠的地方以神秘的眼光向他們兩人射來。
“我找你的問題并不嚴重,隻是聽說你病了,趁在公事順路之便,去看看你而已!”司徒森說:“你患的是什麼病呢?唉!這年頭,正是亂世之秋,青年人都不懂得如何愛惜身體隻知道享受玩樂,也許世事把人心都刺激得亂人性,所以生活多少都帶上一點荒唐——不過我看你好像還好,很理智的,總不至于像桑老先生所說的花天酒地吧?”
田野覺得司徒森的說話非常尖銳,而且意味深長,便老是警惕着自己需要處處留心,避免給他抓到漏洞,每說一句話,都經過三思出口。
“醫生說我患的是胃病,但我自覺是思鄉病,我常惦念着家鄉,惦念着留在家鄉上的父母如何了……”他說。
“對!一個人的憂心會影響腸胃,所謂抑憂廢食就是這個道理,尤其酗酒更為一個最大的原因!”司徒森竟和田野談起養生之道。
他一面很注意田野臉上表情的變化。
“我聽桑老先生說,司徒先生對聖蒙血案已有新眉目,不久就可能實行破案,這消息使我很興奮。
”田野見機由他自己本身的話題上轉變。
“當然,天底下的懸案畢竟是很少的,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