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中的窮困是可想而知了。
不一會,汽車已抵達桑宅,這時候,那花園的大鐵門敞開,有一輛搬運公司的大卡車正停在那座小洋房之前。
幾個搬運工人,正把屋子内的家俱,一件一件的搬上卡車去。
“怎麼?搬家啦?”田野呆了下,頓覺得眼前的情景有點凄涼。
“看!自從桑老先生死後,桑家似乎成了破落戶,一蹶不振,現在連家俱都要賣掉來抵債了!”江标搖着頭,向田野說,也像歎息,也像譏諷。
“不知道桑老先生在九泉之下知道這情形,會有何感覺?”
“是賣家俱嗎?……”田野露出感傷,這時候,他把自己的病也忘掉了。
“可不是嗎?唉!”江标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說起來,桑老先生絕不是壞人,為人厚道,和霭,而且還是慈善家,但沒想到他的收場竟是如此……唉!恐怕這也是家門不幸,他的那位大小姐,可真是難侍候,在他們桑家當過下人的,可說是沒有一個不知道啦!簡直沒把我們任何一個人當人……”
“在這個時候,你還是少說兩句吧!事情過去就應該算了!”田野攔阻他說下去。
“不,田先生,我并非是因為桑大小姐的家庭頹敗便說這話,事實的确如此——桑大小姐除了不當我們為人而用以外,平日老是喝喝罵罵的,其實我們能夠忍受,也隻是看在桑老先生待我們好的份上,要不然有誰願意受這種氣,有本事那一個地方不能找到飯吃呢?現在我們能看到桑大小姐的下場,也算是她的報應了……”
田野也深悉桑南施平日的大小姐氣息很重,的确是難得侍候的,也着怪江标會有這種反常的冷言冷語,但他覺得桑南施已處困境,在這時候豈可見難不助,袖手旁觀?而且還趁機“打落水狗”!他懶得再聽江标繼續說下去,放開腳步,直朝那座小洋房走過去。
那幾個搬運工人,仍在繼續杠出屋子内的家俱,連收音機、地氈、茶幾、沙發、台燈、油畫,一件一件的,全給搬出來了。
這些用具,當桑老先生在生之時,都是很名貴的,但這時候,已像舊貨一樣賤賣賤售了!
有一個秃頭戴黑眼鏡的人正在那兒點收,大概就是債權人的代表吧!
桑南施也站在那兒點交,她舅父卻沒在,桑南施倒也是一個非常倔強的人呢,臉上沒有悲傷流露,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工人搬出一件,她便在小簿子記下一件,不時還和債權人核對。
田野默立在門檻之前,觸入眼簾的是那間平日布置得華麗奢侈的大客廳,已變得空空如也了。
“南施,讓我來幫你的忙吧!”田野趕至桑南施的身旁,突而其來地說。
桑南施擡頭,當她看見田野時,頓時眼眶一紅,自然而然的,那帳冊便被田野接了過去,但她還能把眼淚忍住。
田野什麼話也不說,隻替桑南施繼續記帳,每出一件家俱,便記上一筆。
“你們是什麼地方?”他問。
“不,我隻是債權人代表,這些家俱可以抵一萬元,其餘的欠款,可以再寬容一個星期!”那人答。
“哼!你們是認錢不認人的!”田野說:“以前,你們和桑老先生是好朋友,他死後,你們就馬上逼債,絕不講人情,對嗎?”因為田野的個子高大,臉孔又是兇神惡煞似的,看起來,有點吓人,那人隻得吱唔以應,立即把話題轉到另外方面去。
不久,該收的家俱,全部點交清楚,那債權人代表便向桑南施道謝,說:“希望一個星期後,桑小姐能如約付款!這是大家的意思,至于債權人方面,他們還是希望你賣掉這間屋子!”
卡車滿載而去,桑南施的淚珠漱漱而下,目送那些華貴的家具遠離她去。
回顧屋内,除了地上的垃圾及窗簾布,已是空無一物,全屋上下,隻有蕭條凄涼的氣氛。
整間屋子裡,除了桑南施的閨房以外,所有的家俱全已變賣,飯廳裡還有一套殘舊不值錢的凳椅……這根本不是償債的方法,但像桑南施這樣的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除此以外,她還能想得出其他的什麼方法呢?
田野自咎,桑南施曾經幫過他的忙,而他現在又為什麼不能設法幫她的忙呢?
“我什麼都不在乎,電話、冰箱、鋼琴……一切都是身外物!但是這棟房子卻怎樣也不能賣,因為這是我母親所遺下來僅有的東西。
說實話,我父親并沒有錢,媽媽倒是大戶人家,她和我父親結婚時所帶來的妝奁,全給我父親做了慈善事業,這是經逃難後僅留下來的一點錢,便蓋了這棟房子……”
“但這不是辦法,總得想想辦法把欠債還清!”田野說。
“雖然不是辦法,但我有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把債務償清!”桑南施很堅強地說。
“那末你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呢?”田野說。
“嗓!你以為找你到我這裡來是為還債嗎?”
“不,南施,你别誤會,我隻想幫你的忙,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
除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