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會諒解?政府向以寬大政策,不究既往,隻要你是肯痛改前非的,政府都肯收容,你且看今天,有許多觀望、猶豫、甚至于冀圖靠攏共黨的人,隻要自承過去錯誤,願改過自新,而肯貢獻出力量,緻力于反共抗俄者,政府都一律歡迎他們,最近往台灣去的人不是很多嗎?”
“那末……田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句話嗎?”婦人忽然以正經神色說:“田先生是個大好的青年,為什麼不往台灣去緻力反共救國工作,而要留在香港做一名職業兇手呢?”
這句話把田野問得啞口無言,面紅過耳,無地自容,确實的,他是個大學的青年,而且還受過共匪的傷害,為什麼不到台灣去為國家做一點有意義的工作,而要留在香港和那些職業兇手同流合污?
田野猶如在一場惡夢中驚醒,那千瘡百痍的心靈上複又起了彷徨,百感交集,想到自己的前途,真如滄海一粟般的渺茫。
“假如政府肯諒解,我和程先生自然會到台灣去——”這是婦人最後安慰田野的一句話。
晚間約在十點鐘左右,果然的,這間“京華”旅館便來了一批類如地痞流氓似的便衣大漢,個個如狼似虎,來勢洶洶,其中一人,有着一張警探執照,他遞出執照,向櫃台施令說:“把所有的房間打開。
我們捉拿犯人,上海街有一家五金号被搶了!”
在這些窮街陋巷裡的下級旅館,不怕官,隻怕管;向來負責在這些旅館之中做眼線,搜尋嫌疑犯,全是這些便衣警探們,旅館中的夥計,畏之如虎,聽說是便衣警探來抓犯人,早已魂出軀殼,而且這位警探還是生臉孔,從沒有見過,便慌忙呼喚夥計,吩咐所有的住客一律把房門打開接受檢查。
丁炳榮在上海街地區的黑社會層裡,還略有點潛勢力,在“京華”旅館裡也是經常出進的,他早關照好一個茶房,假如有人查房間的話,就馬上通知。
這個茶房早在便衣警探上樓之先,便匆匆給丁炳榮傳遞了消息,丁炳榮得到了消息之後,便隔着牆闆扣指為号。
田野便知道匪黨到了,他們官冕堂皇借着官方查房間為名要加害這可憐的母女兩人,這是最危急的關頭到了。
“你的手槍交給我!”田野以沉着的态度向婦人說。
“我不能自衛嗎?”婦人已開始惶恐不安。
為争取時間,田野隻有自己動手。
将她按着的枕頭揭開,果然的就有着一支拳頭大小的左輪手槍,田野拉高了褲腳管,便将手槍塞到吊襪帶裡,他自己的一支卻用手帕包紮起,抛到蚊帳頂上,複将婦人按到椅子上坐下,說:“安靜一點,裝着和我聊天,不要露出馬腳!”話剛說完,房門上便有人咯咯敲門。
“田先生,請把房門打開,查房間啦!”茶房說。
田野拉開房門,故裝着不樂的臉色說:“查什麼房間?”
茶房沒有說話,那自稱便衣警探的已經趨了上來,他以銳利的目光向房間内橫豎一掃,凡是幹這種工作的人,些許毛病就能看得出破綻。
田野恐怕婦人露出馬腳,便故意攔在門前,以阻擋警探的視線。
他的态度非常鎮靜,整個局勢的安危,全在這一着上,不由得他疏忽。
“你是幹什麼的?”警探問。
“做買賣!”田野答。
一面又裝做不懂事情而又愛多管閑事的态度:“朋友,出了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事!”這冒牌警探闆着臉孔說:“做的什麼買賣?那一家商号?”
“跑單幫!”
“這女人是你的什麼人?”
“我的嫂子!”
“你們由什麼地方來的?”
“澳門……”
“既是跑單幫的,貨呢?”另一個流氓闖進房間裡去觀看。
滿是狐假虎威的。
“已經脫手了!”田野偷偷地注意那流氓的手中捏有一張照片,正就是那婦人母女兩人合照的照片呢,幸而婦人已經經過化裝,頭發電燙過了,多了一副寬邊的近視眼鏡,假如不是細看的話,不會和照片相似的,這時她正以手帕掩着嘴巴,不斷地咳嗽,可見得她也是老于此道的人。
“你們有小孩子嗎?”流氓逗她說話。
“有……”為避免不知道案情與有小孩而獲嫌疑。
但在同時,婦人卻搖着頭搶着說:“沒有……”
刹時,雙方的臉色同時大變。
那冒充警探的流氓怒目圓瞪,狠聲吼喝說:“為什麼他說有,而你說沒有?”
“快說話!”那流氓趨炎附勢幫着吼喝,還霍然掏出一副銀亮的手铐,婦人便吓得臉無人色了。
“她是我的嫂子!”田野情急智生,忙解釋說:“她沒有小孩子,而我有小孩子,難道說,這又出了什麼毛病不成?”
這幾句話,把警探和那批流氓弄得啞口無言,自咎過于孟浪從事,便忍着滿腹氣忿,狼狽而退。
田野忙将房門掩上,籲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闖過了,但是還有一關,就是丁炳榮的房間内還有一個小孩子。
田野和婦人貼着房闆凝神偷聽,隻聽得那批流氓用同樣的方式吼喝着檢查房間。
不一會,房門打開了,丁炳榮似乎非常鎮靜,房間内竟沒有絲毫聲響。
聽得茶房說:“這位客人在這裡已經病了好幾天了!”
“他是幹什麼的?”警探問。
“他是逃難的難民,來到香港,找親戚找不到……”
“嗯……”腳步聲離去,房間便砰然關上了。
田野深感到奇怪,為什麼小雪雪在丁炳榮的房間内竟沒有形迹敗露,丁炳榮把她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田野扣指彈闆壁和丁炳榮通過暗号,匆匆爬出露台,複推窗爬進了丁炳榮的房間,隻見丁炳榮安若無事地躺在床上以刀片修理指甲,看見田野出來,便點頭笑笑。
“小雪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