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之中,我們怎能舍她而不顧?……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又何必和我這種多行不義的人厮混……我們最好各奔前程,或者合力救助三姑娘脫險!”
蕾娜的淚珠又告漱漱而下,這時候,她已明了,田野所愛的仍隻是三姑娘一人,她自己受盡了苦難,不過是在自作多情而已。
“天色已明,我該走了!”田野說:“做一個頭牌舞女實在不容易,為珍惜你的名譽,我該走了……”
蕾娜已完全明白,自己的“自作多情”,徒隻惹起惆怅。
她細看田野那冷靜的臉孔,自覺憂怨,辜負了過往的用情,浪費了許多“愛”,又浪費了許多心思,到這時候還要擔驚受吓,受人家的淩辱和毆打。
她開始感到冤枉,男女之間的情愛,可遇而不可求,她自咎不能獲得田野的愛情,即應“懸岩勒馬”,從速放棄。
“天亮了,我該走啦!”田野又再說了一句:“看!陽光多豔麗,天氣轉好了,好像充滿了光明呢!但這光明不是屬于我的……”
蕾娜自忍不住,珠淚簌簌而下。
田野一再道别,便迳自啟門走了,大概又是去買醉消愁了。
蕾娜很失望,含淚目送田野走後,倒在床上心中百感交集,她決意放棄田野……但反來覆去,怎樣也不能入夢,似乎田野的影子永遠留在她的腦海中,怎樣也驅趕不去,好像告訴了她,怎樣也不能忘情。
“已經用盡最大力量了……”她搖着頭自語,由此,她感懷身世,竟忽的号啕大哭起來。
她對自己無法解釋,為什麼田野對她毫無情感,難道說,自己有什麼地方,連三姑娘也比不上麼?
她也明白田野的身世,同樣是天涯淪落人,又為什麼她們不能互相同情,互相愛戀?
也許是三姑娘打擊田野太大了!使他的情感都完全麻木。
蕾娜忽然有了新的感觸,好像有了什麼新決定在她的心中,于是,她再也不能入眠,幹脆跳下床來。
匆匆洗漱,整裝離家外出。
原來,蕾娜是為田野着想,她同情田野的失意,以為田野因為三姑娘之進入修道院而頹唐。
她想援救田野,以為隻要能把三姑娘說服,使她脫離修道院,和田野複合,即可一改田野的生活。
她到聖瑪利醫院去了有三四次之多,每次都沒有找到三姑娘的影子,在最後一次,算是碰上了面。
蕾娜向三姑娘勸說了約有半個多鐘點久,無奈三姑娘意志堅決,婉拒蕾娜之所勸。
她說:“我歸依了天主,自己覺得非常快樂……”
蕾娜的幻望便告失敗,逼使她放棄再為三姑娘及田野着想……
田野在床上醒來,感覺到頭昏眼花,天花闆在頭頂上旋轉,搖蕩,好像乘輪船一般。
這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天色不大好,幽黯幽黯的,但照說,酒早該醒了。
田野撫摸額上,始才驚覺,他在發高燒,是病了,也許是因為連日酗酒的關系。
他想爬起床來,但是能撐起身子的力量也感到困難,他意覺到自己似是快脫離世界的人啦。
“死了也好……這世界,我已經活夠了……”他喃喃自語說。
不久,有人在敲房門,推門進來的是吳全福的妻子。
她探首進來說:“田先生,你該起床啦,洗臉水已經替你打好了,吳全福今早上已來看你好幾次,但是看見你睡得很熟不敢吵醒你,吳全福在醫院裡動手術後,身體還沒有複元,便又趕着他的書報社重新開張,又忙得很,不能久等你起床,匆匆忙忙的走了,臨行時,他曾關照我說近來你鬧情緒,天天酗酒,身體會搞壞了,所以叫我替你燒一點稀飯調調胃,快起床洗漱吧,我馬上替你把稀飯端來!”
吳全福的妻子是鄉下人,羅羅嗦嗦的說話一點也不動聽,但田野在孤寂當中,也感到有體溫暖,同時,他的内心更感到欣慰的是救回了吳全福的性命,而且“忠民福記書報社”的大患已除,最低限度,吳全福以後可以安安逸逸的做買賣過日子了。
他正想回答吳妻時,她又說:“吳全福說今天中午要回家吃午飯,假如你沒事,希望你能等他一等,他想和你談談呢!”
田野知道吳全福之所謂談談,就等于喃呒念經,喃喃不休的像是禱告……這種罪比發高燒還要難受,所以馬上說:“不……勞煩了你,中午有事情我要出去……”一面,他掙紮起來穿衣裳。
“啊!不要出去!”吳妻顯得有點着急了。
忙趨上前按捺田野繼續躺下。
“……還有呢,有一個姓桑人家的司機也來找你,我說你昨夜酒醉,已打發他回去,叫他中午再來的……”
田野在撐起來的一刹那間,發現他的床上,被褥上全有嘔吐過的痕迹,地上卻有水濕像是揩抹過的。
“你看,昨夜嘔吐得一塌糊塗,假如不是吳全福他的媽媽幫忙,才沒有辦法把你弄到床上去呢……”
田野更是慚愧不疊,他實在無法想起,昨夜究竟是怎麼回事,連什麼時候回家也想不起來。
倏然,隔壁的房間起了一聲咳嗽聲,是沈雁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