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說着他順手拉過一張凳子指指壁上一處地方要馮唐站上去挂畫。
他那已經琳琅滿目的字畫室裡竟然還有一個空位,好像是專為這張畫留下來的。
挂好畫錢林又仁立在地上欣賞了一陣才在他會客時常坐的那張背窗面門的沙發上落座,馮唐也緊挨他的身邊坐下。
錢林又将馮唐誇獎了一番,又問他父母親的身體怎樣,弟弟妹妹們上學和工作的情況,顯出了老領導對舊下屬的關心。
談了一陣家務事錢林問馮唐:
“聽說你們那裡要換一把手,省裡去了考察組,結束了沒有?”
馮唐回答說:
“聽說這兩天回省彙報。
”
他覺得言猶未盡又連忙補充道:
“這件事我沒過問,我抓我的業務。
”
錢林聽了說:
“對,不要去過問,那是組織上的事,個人服從組織安排,這是一條原則,是黨的傳統。
你們這一代青年人好像不太在乎這些了,說什麼要轉變觀念,善于推銷自己!亂彈琴!把自己當商品啦!”
馮唐聽得出了冷汗,但依然鎮定自若,不慌不忙地回答說;
“錢老放心,這個道理我是懂得的,在任何情況下不公開向組織伸手要官,這是我的行為準則。
”
錢林聽了很高興,說:
“這就對了。
幹什麼合适,是否要提拔這是組織上的事。
個人的責任是把分内的工作幹好,其他的事不要去管它。
”
他稍有停頓又說道:
“當然羅,所謂組織包括的範圍很廣,也包括我們這些老家夥在内。
我們幹了一輩子革命,入黨五十多年了,江山是我們跟着共産黨打下來的。
我們有權力也有責任推薦幹部。
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馮唐連忙回答說;
“我懂,錢老,我懂!”
他确實聽懂了錢林話中的意思,雖然錢林态度嚴肅,但他的話注入馮唐心中,他感到的不是可怕而是高興。
錢林大概是覺得儒子可教吧,一時高興幹脆把心裡的話全部掏出來了。
他望望身邊的馮唐,說:
“我就向小周,就是組織部長啦,推薦了你。
革命幹部的後代,看着長大的孩子,隻要為人正派工作踏實,為什麼不可以大膽提拔?”
馮唐按捺不住一陣興奮,差一點說出“是是”或者“對對”一類的答詞來了。
幸虧他的腦子轉得快,連忙說:
“我個人絕對服從組織的安排,感謝老前輩的關心。
”
“這就對了,”錢林說:“要說的話由我們出面去說,你見了小周雖說你們倆是老同學,反正你見了他不要提這件事,懂嗎?”
“我懂,錢老,”馮唐沖口而出:“他雖然是我的老同學,但見了他我決不談這類事的。
”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覺得有些發慌,好像自己說了假話。
但他迅即便鎮定下來了,他昨天晚上是拜訪了周劍非,但談的都是公事,絲毫未提及個人的事呀,他馮唐沒有說謊!這麼一想,他也就心安理得了。
從錢林家告辭回家,妻子還沒有下班歸來,小保姆正在廚房中準備午飯。
他問她有人來過電話沒有?她回答說:
“有個姓劉的打來電話,說他們上午到了,住廳招待所,下午是不是去彙報請你回來後給他打電話,他留下電話号碼的,是6811706。
”
馮唐笑了,這個姑娘還真機靈,不用動筆就把電話号碼記在腦裡了。
至于“廳招待所”他不用再去打聽是哪個廳了,這名詞已經成了他們家裡的習慣用語,就是指的馮唐工作過的廳,他們的居室也是屬于這個廳的。
他于是便按照小保姆說的号碼給三江市來的市計委劉主任打電話,下達午後兩點半上省計委彙報的指令,并要他先向計委聯系。
末了他問:
“東西都帶來了嗎?”
對方回答:
“全帶來啦,綜合報告專題材料外加各種表格一份不少,趕了兩個通宵哩。
”
馮唐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些生氣但卻語調平和地說:
“我說的不是材料,材料不帶來還彙報什麼?我的意思是……”
還不待他說完,對方立即便明白了,插斷他的話笑道:
“都帶來了,我們中午就送到各家去,個别送,你放心!”
馮唐一聽真的放心了。
他經過客廳來到陽台上,心情舒暢地觀察四周的景色。
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過去自己對這座生他養他的城市印象極差:髒亂差的典型!今天卻突然一下子變了,變得很像一回事了。
不遠的地方有兩座二十層以上的高樓正在崛起,向街道兩邊望去,人行道上綠樹成蔭,車流如潮,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他微閉雙眼回味着自昨天晚上到現在的經曆:短短十多個鐘頭,收獲不小啊!打了兩個勝仗,對,兩個勝仗!那好,下午去打第三個勝仗,一定要取勝,一定能取勝!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妻子的聲音,他帶着勝利者的微笑離開陽台回屋裡去,伸開雙臂迎接妻子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