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足趾就像蹴在鐵棒上,自己反而隐隐生痛。
硬接了一拳的右臂,衣袖處有血滲出——錫昭屏那記鞭拳,打得衣服底下的皮膚破裂了。
宋貞看見兒子跟對方這一回交手,暗自心驚。
這錫昭屏年紀不大,但左右兩邊身體卻能修練出如此兩極的功法,一極堅剛,一極柔韌,實在是前所未見的配合。
剛才那記鞭拳放松脫力的發勁法,實是武當柔拳的打法無疑,這人的确是武當弟子。
——但過去從未聽過,武當派武功有如此辛辣的一面!
錫昭屏的臉又是半藏在右肩之後。
他瞧着宋德海高聲說:“你這樣打不過我。
别浪費時間。
要不你拿件兵器;要不你們派另一個人出來吧。
”
宋德海怒從心上起,馬上聚斂心神。
他靜止的身體,突然猛烈彈起,右掌成劍狀往前刺出!
宋德海這招,外表看似與普通貫滿氣勁的攻擊無異,但其實運用了“借相”之法,腦裡幻想身後有團猛火燒及,刺激身體作出不經思考的反射動作,出招立時加速了一倍。
這種“借相”的腦袋功夫,比基本的身體發勁功夫高了一層。
宋德海是青城派“道傳弟子”裡,少數能純熟掌握這秘法的其中一人。
這式“火燒身”使得非常完美。
宋德海五歲就開始握劍,五根手指的力量自是非同凡人。
他平時練這一招,掌指足以破開粗大的青皮剛竹。
指頭瞄準錫昭屏露出右肩外的一隻左眼。
宋德海已經想象得到,指頭貫入對手眼睛的情景。
勝利的瞬間。
但宋德海刺掌再快,快不過錫昭屏一個小小動作。
閉起眼皮。
錫昭屏左眼緊閉,附近皮膚肌肉皺成一團,硬接了這一刺!
——錫昭屏同樣懂得“借相”之術,這一刻觀想自身化成了堅硬無比的岩石,肌肉收縮得異常緊密。
宋德海感覺,這掌猛刺在對方眼皮上,竟然無法寸進。
整條右臂在身前伸直停住了。
就趁着這一停頓,錫昭屏右臂舒展一撈,以腋窩困住了宋德海右腕,再用肘内彎挾着前臂部位。
宋德海感覺,錫昭屏這招大擒拿手,牢固有如鐵夾。
他悚然。
錫昭屏身體旋轉,挾着宋德海手臂,以其手肘為支點,往旁猛摔!
假如宋德海以力量硬抗,隻會折斷自己肘關節。
他咬着牙,隻好平空一個翻身,卸去這一摔之力,保住右臂,但背脊重重着地,揚起一片沙塵,已然處于極劣勢。
錫昭屏狂笑,左拳又再揮出,如鞭擊向宋德海那隻被拑制的手肘。
手肘被完全拉直,那裡還受得這猛疾的鞭拳?交擊之處,肘關節發出斷裂的聲音。
地上的宋德海滿額冷汗,緊咬下唇。
一般比武,到了這樣已經分出勝負。
但錫昭屏還沒放開宋德海,擒拿的右手猛力攪纏,繼而又提膝撞向那條已重傷的手臂。
肩關節被扭斷。
前臂尺骨桡骨同時給撞折。
宋德海再也忍不住發出呻吟。
錫昭屏這才滿足,把那條已發紫的軟癱手臂放開。
錫昭屏睜開左目。
眼睛畢竟是人身一大弱點,他雖以驚人硬功接下了那一招刺掌,但眼珠子上還是紅筋滿布。
錫昭屏嚎笑着,一隻眼睛透紅,加上那副畸怪身形,形貌如同惡魔。
場邊的宋梨尖叫。
宋貞奔上前扶起兒子。
但見宋德海臉色煞白,一條右臂飽受摧殘,白森森的斷骨透出皮膚。
受這麼重的創傷,肩肘兩處關節被嚴重破壞,而且還是等同劍士生命的右手——宋德海這個青城派未來掌門人選,武功已等于被廢掉。
“好生狠辣!”宋貞神色悲痛欲絕。
他本将下半生的希望全寄托在這兒子身上。
“這算是比武嗎?”他怒瞪着錫昭屏。
“我們早就明說了。
”錫昭屏揉一揉左眼。
“比武也好,打架也好,對我們沒有分别。
”
宋梨哭叫着“哥哥!”欲奔出場中,但被侯英志及時拉住。
教習場四周衆青城弟子,泛起一股悲憤的氣息。
燕橫緊捏雙拳,憤怒盯着錫昭屏,目眦欲裂。
錫昭屏卻自得色,環視衆人,一剛一柔的雙臂張開說:“怎麼樣?下一個是誰?誰來試試我這武當派的‘兩儀劫拳’?”
青城衆人動容。
錫昭屏這般下辣手,完全超乎武林比試的規矩,事後竟還大言不慚。
這根本已經不是比武。
而是決鬥。
錫昭屏指着宋貞:“你呢?你來怎麼樣?來為你的兒子報仇呀!”
宋梨滿臉淚水,但這時見父親成了下一個挑戰目标,不再哭叫,隻是惶恐地看着場中央。
“不行……”侯英志這時搖搖頭輕聲說:“宋師叔……不是對手……”
“你說什麼?”他身邊的麥大傑一把抓住他衣襟。
“我不是說喪氣話。
”侯英志很冷靜。
“我這是在判斷。
”
“老頭子不行嗎?”錫昭屏轉而瞧向青城的那些“道傳弟子”。
“年輕的怎麼樣?誰來?”
宋貞怒視錫昭屏。
在這近距離他才發現,錫昭屏左邊頸項處,有一個拇指頭大小的刺青。
是個奇怪的三角形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