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啦!”
一聲呼叫響起,渡頭上剛下船的乘客紛紛走避開去,才站定回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見江邊那鋪着木闆的渡頭上,遺着一攤鮮血。
一個背後挂着大刀的漢子,抱着血肉淋漓的左手,蒼白的臉上都是冷汗。
在他對面,站着一個服裝奇怪的女人。
她那高挑身軀,披着一襲朱紅寬袍,袍布上織滿了鮮豔的花朵圖紋,領口衣袖滾鑲錦邊;足登一對木屐,露出兩條修長的麥色小腿。
這衣飾打扮,一看即知不是中土人士。
女人用紫色布巾圍住頭發跟下半臉,隻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此時眼神卻如雌虎般殺氣騰騰。
她腰後斜斜懸挂着一柄極狹長的大刀,看那刀锷和刀鞘即知是貴重之物。
雙手穿戴着皮革制的護掌,上面釘着飛鳥狀銅飾,右手反握一柄鋒利短刀,刃上沾着鮮血。
那漢子看看自己受傷的手掌。
食、中兩根指頭都被割斷,隻有少許皮肉連住。
這隻手恐怕從此廢了。
“媽的,哪兒來的妖女……”漢子咬牙怒視那個異國女人。
但剛才自己着了道兒,對方怎麼拔刀出手完全看不清楚,心知她必然邪門,也不敢動刀子上前。
女人見漢子如此窩囊,眼中殺意已消,輕輕一振把短刀上的血揮去,将刀刃歸還入腹前腰帶的鞘内。
圍觀的人詫異不已。
此地乃是川中眉州城郊的岷江邊上,遠在西蜀山區,人們何曾見過這等東瀛海外的倭國人?更别說是女人。
隻見她袍子領口底下纏着白布,顯是用布帶束縛胸脯,又穿着寬袍子,但還是無法掩飾那豐滿曲線的身段,雖未見面貌,已可以想象是個大美人。
這時有兩個看守渡頭治安的官差,聽見騷動趕到來,看到這般奇怪情景,也是一愕。
他們認出那個受傷的漢子,乃是眉州城裡岷江幫的一個小頭目。
但看這異國女人的打扮,似乎又不是什麼江湖仇殺。
“你什麼人?”其中一個官差拿着棍子,小心上前探問那女人。
“怎麼出手傷人了?”
女人左手叉着腰肢,右手搭在身後那柄長長的野太刀柄子上,令那官差緊張起來。
“誰叫他,冒犯我?”她指着那漢子說。
“在船上就湊過來。
下了船,還要跟着來。
還敢伸手摸我,少兩根指頭,便宜了他。
”
官差聽見她竟懂得講中土的官話,雖然發音和語句都有點古怪,總算松一口氣。
“你到底是什麼人?光天白日,帶着這麼大柄刀子,沒看我們的王法在内嗎?”
女人拿起掉在身邊地上的行囊,從中找出一部冊子,翻開來向那官差展示。
“吾乃薩摩國守護·島津家之女,虎玲蘭是也。
數月前乘坐大内氏勘合船西來大明國,絕非偷渡的匪賊。
”
官差看看那冊“勘合底簿”。
打開的那頁上,印有半個朱砂的符條,乃是一行數目漢字,但從中央斷開,隻有右半。
一個四川的小小官差,哪裡見過這種隻有在東南沿海出現的“勘合符”?他半信半疑,可是見這名叫島津虎玲蘭的女人,其衣飾打扮和口音語氣,又似不假。
——說什麼“倭國”,這女的怎地這樣高大?……
假如這女人果真是拿着官方符印的異國使者,讓她跟江湖幫會的小流氓牽涉起來,那可大大不妙。
官差看看後面的同僚。
那同僚亦會意了,知道該大事化小,連忙扶着那個受傷的岷江幫小頭目離開。
小頭目一邊走一邊吃痛呼叫,還在罵着髒話。
官差不欲再跟這倭國女糾纏,隻抛下一句“别再生事”便想離開。
怎知那朱紅色的身影又追近過來。
“我有事情,要問。
”
官差歎氣說:“什麼?”
虎玲蘭的大眼睛直視官差。
“‘物丹’。
”
官差聽到了這兩個字,想了好一會兒。
“你說什麼?不知道你問什麼!”
虎玲蘭繼續直視他,再慢慢逐字咬清楚說一遍。
“武當。
”
官差這才恍然。
“什麼?你來找……武當?……找他們……幹嘛?……”他恐怕惹上麻煩,吞吞吐吐。
“在哪兒?”
虎玲蘭的眼神,有一種令對方無法不屈從的力量。
“聽說……”官差額頭滿是汗珠。
“……确是有武當派的人入四川來……去了……青城山。
”
他伸出指頭,沿着江水指向北方。
虎玲蘭點點頭。
官差以為可以松一口氣,怎知道她又從衣襟裡,掏出一張折疊的紙。
虎玲蘭把紙攤開,舉在官差面前。
“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那張紙上,用黑墨畫了一個人物的半身像。
是個男人。
一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