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派的師尊和師兄們帶回來嗎?不。
青城劍派已經不再存在了。
”
“不是還有你這個青城弟子活着嗎?”荊裂說。
“你希望世上再有青城派,就由你自己雙手來複興它呀。
”
“我?”燕橫苦澀地失笑。
“就憑我?我不過是個排行最末的‘道傳弟子’。
我連一天也沒有在‘歸元堂’裡學過劍,所有青城派的真正密技,我碰都沒有碰過。
”
他又拍拍背後的雙劍。
“這青城派的‘雌雄龍虎劍法’,連我師叔宋貞都沒學全。
可是現在連他也死了呀。
這劍法到我師父這一代就絕了。
我不會劍法,光拿着這對劍,一個人憑什麼去複興青城派?說什麼笑?”
荊裂沉默了一輪。
然後他抛去船槳,從一座墳頭拔出鐵劍,揮舞了幾下。
“狗屁廢話。
”
“你說什麼?”燕橫怒道。
“我說,你剛才說的都是狗屁廢話!”荊裂把劍插回墳墓上。
“世上有哪種武功不是人創出來的?你的祖師爺不也是人?不也是一個腦袋、一雙手、兩條腿的人?他們想得出的、練得出的東西,為什麼你就想不出,練不出來?”
“可是……”燕橫愕然。
“你不是已經學會了青城劍術的基本了嗎?世上任何武學,鑽研得再精深,始終離不開基本。
”荊裂繼續說。
“我敢說,就算你們這套‘雌雄龍虎劍’也一樣,終歸還是源出青城劍術最基礎的東西。
更何況你那天已經看見你師父把它使過一次。
你的祖師爺兒們,憑空都創得出這東西;你親眼見過一次,為什麼反而沒有信心把它重現世上?”
燕橫聽着荊裂這番話,啞口無言。
“再說,有的東西就算失傳了,管他媽的,就讓他失傳吧!”荊裂豪邁的語聲響遍這片墓地。
“你就不能夠創出另一套更厲害的武功來嗎?你不會就決心開創一個更強的青城派嗎?”
燕橫聽得心頭又熱起來。
“更強的……青城派?……”
“打倒武當派。
那就證明你更強。
”
燕橫一臉迷茫。
畢竟三天之前,他才是剛剛通過考驗,成為青城派正式弟子的一個十七歲少年。
那時他還以為,自己的人生道路已經從此決定。
不過幾天就發現,從前他深信超凡入聖,覺得高不可攀的青城武學,在另一個門派跟前被完全摧毀了。
如今更變得孑然一身,日後還要繼續被仇敵追殺。
——這樣的我,還能再背負“複興青城派”這樣沉重的擔子嗎?……
“……我能夠怎麼做?”
“就像我。
不停的戰鬥。
”荊裂說。
“這是令自己變強的最快方法。
每天不管吃飯、拉屎、睡覺做夢時,都在想着怎樣戰勝。
不斷去找武當派的人,逐個把他們打倒。
假如這樣也死不了,我就會成為高手——我對這條路,深信不移。
”
燕橫聽後無言,細味着荊裂的話。
——假如這樣也死不了,我就會成為高手。
他想起那天早上。
跪在“歸元堂”的地闆上。
——如今我賜你一名,單一個“橫”字。
燕橫再看看那遍地的青城派墳墓。
躺在這兒地下三尺的,大都是比他強得多的前輩。
——我真的做得到嗎?以一個人的力量,去對抗那個武當派?
燕橫一想到,面前的仇敵擁有那樣壓倒性實力,背脊就冷汗直流。
荊裂看見燕橫疑惑的神色,滿不在乎地說:“你如果不做也不打緊。
隻要你今生不再拿劍,不再當武人,武當派就不會再理會你,這一切也都再跟你無關。
找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去耕田也好,作點小生意也好,忘記了青城派,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反正這個世上,又不是每個人都有練武的理由。
”
燕橫聽見這話,又看看那些鎮民。
他想起那天早上跟侯英志談過的話。
——有想過回家嗎?……
青城派已經消失了。
就好像一個夢作完了。
也許,真的是回去作個凡人的時候……
——可是真的咽得下這口氣嗎?真的忘得了嗎?
荊裂打個呵欠。
“我累了。
在山裡躲了這麼幾天,又餓又髒,我要下去鎮子裡,好好吃一大頓,泡一個澡,然後在客店睡一大覺。
”
他拾起船槳,擱在肩頭上,沒有再看燕橫一眼。
“我隻多待一晚,明天就走。
你決定怎麼樣,随你的便,我才他媽的不在乎。
”他搔搔那個辮子頭。
“反正這麼久以來,我都是一個人。
”
荊裂說完就離開,留下燕橫一個。
燕橫站在原地,瞧着這大片插滿鐵劍的墳地。
太陽偏移了,那一個個十字狀的影子開始傾斜變長。
——為什麼我竟然無法一口答應荊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