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沒的數兒。
娘子沒來由嫁他做甚?”一篇話把婦人說的閉口無言。
況且許多東西丢在他家,尋思半晌,暗中跌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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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怪道一替兩替請着他不來,他家中為事哩!”又見竹山語言活動,一團謙恭:“奴明日若嫁得恁樣個人也罷了,
】不知他有妻室沒有?”因說道:“既蒙先生指教,奴家感戴不淺,倘有甚相知人家,舉保來說,奴無有個不依之理。
”竹山乘機請問:“不知要何等樣人家?學生打聽的實,好來這裡說。
”婦人道:“人家到也不論大小,隻要象先生這般人物的。
”這蔣竹山不聽便罷,聽了此言,歡喜的滿心癢,不知搔處,慌忙走下席來,雙膝跪下告道:
】“不瞞娘子說,學生内帏失助,中饋乏人,鳏居已久,子息全無。
倘蒙娘子垂憐,肯結秦晉之緣,足稱平生之願。
學生雖銜環結草,不敢有忘。
”婦人笑笑,以手攜之,說道:“且請起,未審先生鳏居幾時?貴庚多少?既要做親,須得要個保山來說,方成禮數。
”竹山又跪下哀告道:“學生行年二十九歲,正月二十七日卯時建生,不幸去年荊妻已故,家緣貧乏,實出寒微。
今既蒙金諾之言,何用冰人之講。
”婦人笑道:“你既無錢,我這裡有個媽媽姓馮,拉他做個媒證。
也不消你行聘,擇個吉日良時,招你進來,入門為贅。
你意下若何?”這蔣竹山連忙倒身下拜:“娘子就如同學生重生父母,再長爹娘。
夙世有緣,三生大幸矣!”一面兩個在房中各遞了一杯交歡酒,已成其親事。
竹山飲至天晚回家。
婦人這裡與馮媽媽商議說:“西門慶如此這般為事,吉兇難保。
】況且奴家這邊沒人,不好了一場,險不喪了性命。
為今之計,不如把這位先生招他進來,有何不可?”到次日,就使馮媽媽遞信過去,擇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蔣竹山倒踏門招進來,成其夫妻。
過了三日,婦人湊了三百兩銀子,與竹山打開兩間門面,店内煥然一新。
初時往人家看病隻是走,後來買了一匹驢兒騎着,在街上往來,不在話下。
奇絕。
】正是:一窪死水全無浪,也有春風擺動時。
兩兩相形,優拙自見。
二人又俱姓李,遙遙相對,彼此分提,良人婦不如倚門娼,此世道可憂之一證也。
第十六回“擇吉”、“追歡”,瓶兒則一心向往,西門慶則滿志躊躇。
月娘之勸言,全在财上起見,金蓮之依違兩可,全為寵字紮根。
至若應伯爵一群匪類,犬吠狺狺,如不知西門慶娶者為何人,李瓶兒之前夫又是何人,以惟恐事之不成,成之惟惑速。
世道人情,一至于此,作者神傷,閱者能勿心痛乎? 如竟順流而下,水到渠成,古今無此平扳文章,作者亦不應有此草率筆墨,吾早知其必有波折也。
及觀此回,始歎文筆乏妙;而作者警世之深也。
窮兇極惡之小人,若西門者,亦可謂極矣;尚有向上之機,回頭之路,初不必以聖賢勉之,以果報怵之,但隻以王法加之,此等半明不昧之匹夫,随波逐流之小于,未嘗不愛身家,未嘗不惜性命。
觀其走來走去,熱地蚰蜒一般,此正天理昭彰之日,良心發現之時也。
無奈霹靂一聲,濃陰布滿,飕飗突起, 靉(雲逮)全消,而苗之待蘇者轉槁矣。
且有此舉,不但無益,而又害之。
彼視天下事不過爾爾,于是膽愈大而惡愈盈矣。
是知險阻艱難,天之所以成君子,席豐厚履,天之所以誤小人。
必也險阻艱難曆盡而後席豐厚履,席豐厚履居安而不忘險阻艱難,斯可矣。
西門慶者,何足語此。
然早巳置瓶兒于度外,而瓶兒同時時刻刻有西門慶在念中也。
但瓶兒謂之思淫則可,謂之情感則不可。
兩個淫蟲,何嘗有情哉!試觀得病即在乎此,病愈仍思乎此,此蔣竹山之易入也,情雲乎哉?婦人水性,決東東流,決西西流,至瓶兒斯已極矣,梁中書與花子虛安能留得住?但可惜老麼公一片苦心,一雙青眼,隻因短少一物,緻所有之物盡付東流,而西門承受之矣。
世有想念愛惜瓶兒者乎?可先反躬自省,可能日日夜夜如此,十年八年不瘦者乎?否則且袖手拭目,請看蔣竹山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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