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去。
原舊西門慶在日,把他一張八步彩漆床,陪了大姐。
月娘就把潘金蓮房那張螺钿床,陪了他。
玉樓交蘭香跟他過去。
留下小鸾與月娘看哥兒,月娘不肯,說:「你房中丫頭,我怎好留下你的?左右哥兒有中秋兒、繡春和奶子也勾了。
」玉樓止留下一對銀回回壺與哥兒耍子,做一念兒,其餘都帶過去了。
到晚夕,一頂四人大轎,四對紅紗鐵落燈籠,八個皂隸跟随,來娶孟玉樓。
玉樓戴着金梁冠兒,插着滿頭珠翠、胡珠子,身穿大紅通袖袍兒,系金鑲瑪瑙帶、玎珰七事;下着柳黃百花裙,先辭拜西門慶靈位,然後拜月娘。
月娘說道:「孟三姐,你好狠也!你去了,撇的奴孤另另獨自一個,和誰做伴兒?」兩個攜手哭了一回。
然後家中大小,都送出大門。
媒人替他上紅羅銷金蓋袱,抱着金寶瓶。
月娘守寡,出不的門,請大姨送親。
穿大紅妝花袍兒、翠藍裙,滿頭珠翠,坐大轎,送到知縣衙裡來。
滿街上人看見說:「此是西門大官人第三娘子,嫁了知縣相公兒子衙内,今日吉日良時,娶過門。
」也有說好的;也有說歹的。
說好者:「當初西門大官人,怎的為人做人,今日死了,止是他大娘子守寡,正大有兒子,房中攪不過這許多人來,都交各人前進來,甚有張主。
」有說歹的,街談巷議,指戮說道:「此是西門慶家第三個小老婆,如今嫁人,當初這厮在日,專一違天害理貪财好色,奸騙人家妻子。
今日死了,老婆帶的東西,嫁人的嫁人,拐帶的拐帶,養漢的養漢,做賊的做賊。
都野雞毛兒零挦了!常言:『三十年遠報。
』而今眼下就報!」旁人都如此發這等暢快言語。
孟大姨送親到縣衙内,鋪陳床帳停當,留坐酒席來家。
李衙内将薛嫂兒、陶媽媽叫到根前,每人五兩銀子,一段花紅利市,打發出門。
至晚,兩個成親,極盡魚水之歡,曲盡于飛之樂。
到次日,吳月娘這邊,送茶完飯。
楊姑娘已死,孟大妗子、二妗子、孟大姨,都送茶到縣中。
衙内這邊下回書,話衆親戚女眷做三日,紮彩山、吃筵席,都是三院樂人妓女,動鼓樂扮演戲文。
吳月娘那日亦滿頭珠翠,身穿大紅通袖袍兒,百花裙、系蒙金帶,坐大轎,來衙中做三日赴席,在後廳吃酒。
知縣奶奶出來陪待。
月娘回家,因見席上花攢錦簇,歸到家中,進入後邊院落,見靜悄悄,無個人接應。
想起當初有西門慶在日,姊妹們那樣熱鬧;往人家赴席來家,都來相見說話,一條闆凳,姊妹們都坐不了。
如今并無一個兒了!一面撲着西門慶靈床兒,不覺一陣傷心,放聲大哭。
哭了一回,被丫鬟小玉勸止,住了眼淚。
正是:
「平生心事無人識, 隻有穿窗皓月知。
」
這裡月娘憂悶不題。
都說李衙内和玉樓兩個,女貌郎才,如魚似水。
正合着油瓶蓋上,每日燕爾新婚。
在房中厮守,一步不離。
端詳玉樓容貌,觀之不足,看之有餘,越看越愛。
又見帶了兩個從嫁丫鬟,一個蘭香,年十八歲,會彈唱;一個小鸾,年十五歲,俱有顔色。
心中歡喜沒人腳處。
有詩為證:
「堪誇女貌與郎才, 天合姻緣禮所該;
十二巫山雲雨會, 兩情願保百年偕。
」
原來衙内房中先頭娘子丢了一個大丫頭,約三十年紀,名喚玉簪兒,專一搽胭抹粉,作怪成精。
頭上打着盤頭揸髻,用手帕苫蓋。
周圍勒銷金箍兒,假充作{髟狄}髻。
又插着些銅钗蠟片、敗葉殘花。
耳朵上帶雙甜瓜墜子,身上穿一套前露殿月後露〈衤戲〉怪綠喬紅的裙襖。
在人前好似披荷葉老鼠。
腳上穿着雙裡外油劉海笑撥舡樣四個眼的剪絨鞋,約尺二長。
臉上搽着一面鉛粉,東一塊白,西一塊紅,好似青冬瓜一般。
在人跟前輕聲浪颡,做勢拏班。
衙内未娶玉樓來時,他便逐日頓羹頓飯,殷勤扶侍;不說強說,不笑強笑,何等精神。
自從娶過玉樓來,見衙内日逐和他床上睡,如膠似漆般打熱,把他不去揪采。
這丫頭就有些使性兒起來。
一日,衙内在書房中看書,這玉簪兒在廚下頓熱了一盞好果仁炮茶,雙手用盤兒托來。
到書房裡面,笑嘻嘻掀開簾兒,送與衙内。
不想衙内看了一回書,搭伏定書卓,就睡着了。
這玉簪兒叫道:「爹,誰似奴疼你,頓了這盞好茶兒與你吃。
你家那新娶的娘子,還在被窩裡睡得好覺兒!怎不交他那小大姐送盞茶來與你吃?」因見衙内打盹,在根前隻顧叫不應。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