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王禀領汾绛之兵,河北王煥領魏博之兵,河南辛興宗領彰衛之兵,山西楊惟忠領澤潞之兵,山東周義領青兖之兵。
卻說周統制見大勢番兵來搶邊界,兵部羽書大牌星火來,連忙整率人馬,全裝披挂,兼道進兵。
比及哨馬到高陽關上,金國斡離不由人馬,已搶進關來,殺死人馬無數。
正值五月初旬,交陣堵截,黃沙四起,大風迷目。
統制提兵進趕,不防被活立兜馬反攻,沒秋一箭,正射中咽喉,堕馬而死。
衆番将就用鈎索搭去。
被這邊将士向前,僅搶屍首,馬載而還。
所傷軍兵無數。
可憐周統制,一旦陣亡!亡年四十七歲。
正是:
「于家為國忠良将, 不辨賢愚血染沙!」
古人意不盡,作詩一首以歎之曰:
「勝敗兵家不可期, 安危端自命為之;
出師未捷身先喪, 落日江流不勝悲。
」
又鹧鸪天一首:
「定國安邦美丈夫, 心存正道氣吞胡,
谟謀國事如家事, 軍用陰符佩虎符;
胡騎盛,武功弛, 兵不用命将驕癡,
可憐身死沙場内, 千載英魂恨未舒!」
巡撫張叔夜見統制折于陣上,連忙鳴金收軍,查點折傷士卒。
退守東昌,星夜奏朝庭,不在話下。
部下卒載屍首,還到東昌府。
春梅合家大小,号哭動天。
合棺木盛殓,交割了兵符印信。
一日,春梅與家人周仁,發喪載靈柩,歸清河縣不題。
話分兩頭,單表葛翠屏與韓愛姐,自從春梅去後,兩個在家清茶淡飯,守節持貞,過其日月。
正值春盡夏初天氣,景物鮮明。
日長針指困倦,姊妹二人閑中徐步到西書院花亭上。
見百花盛開,莺啼燕語,觸景傷情。
葛翠屏心還坦然;這韓愛姐一心隻想念男兒陳經濟大官人,凡事無情無緒。
睹物傷悲,口是心苗,形吟詠者,有詩數首為證:
翠屏先道:
「花開靜院日初晴, 深鎖重門白晝清;
倒倚銀屏春睡醒, 綠槐枝上一聲莺。
」
愛姐道:
「春事闌珊首夏時, 弓鞋款款出簾遲;
晚來悶倚妝台立, 巧畫蛾眉為阿誰!」
翠屏又道:
「紅綿掩鏡照窗紗, 畫就雙蛾八字斜;
蓮步輕移何處去, 階前笑折石榴花。
」
愛姐道:
「雪為容貌玉為神, 不遣風流涴此身;
顧影自憐還自惜, 新妝好好為何人!」
翠屏道:
「莎草連綿厚似氈, 榆莢遍地亂如錢;
誰知蕩子多輕薄, 沉醉終朝花下眠。
」
愛姐道:
「亂愁依舊銷翠舉, 為甚年來瞧悴容;
離别終朝魂耿耿, 碧霄無路得相逢。
」
姊妹兩個吟詩已畢,不覺潸然淚下。
二爺周宣走來勸道:「你姊妹兩個,少要煩惱,須索解歎省過罷。
我連日做得夢,有些不吉。
夢見一張弓,挂在旗竿上;旗竿折了,不知是兇是吉!」韓愛姐道:「倒隻怕老爺邊上有些說話!」正在猶疑之間,忽見家人周仁挂着一身孝,荒荒張張走來報道:「禍事!老爺如此這般,五月初七日在邊關上陣亡了!大奶奶、二奶奶家眷載着靈車,都來了。
」慌了二爺周宣,收拾打掃前廳幹淨,停放靈柩,擺下祭祀,合家大小哀号起來。
一面做齋累七,僧道念經。
金哥、玉姐披麻帶孝,吊客往來,擇日出殡,安葬于祖茔,俱不必細說。
卻說二爺周宣,引着六歲金哥兒,行文書申奏朝廷,讨祭葬,襲替祖職。
朝廷各降:「兵部覆題引奏,已故統制周秀,奮身報國,沒于王事。
忠勇可加!遣官谕祭一壇,墓頂追封都督之職。
伊子照例優養,出幼襲替祖職。
」這春梅在内頤養之餘,淫情愈盛。
常留周義在香閣中,鎮日不出。
朝來暮往,淫欲無度,生出骨蒸痨病症。
逐日吃藥,減了飲食,消了精神,體瘦如柴,而貪淫不巳,一日過了他生辰,到六月伏暑天氣,早辰晏起。
不料他摟着周義在床上,一洩之後,鼻口皆出涼氣,淫津流下一窪口,就嗚呼哀哉,死在周義身上。
亡年二十九歲。
這周義見沒了氣兒,就慌了手腳。
向箱内盜了些金銀細軟,帶在身邊,逃走在外。
丫鬟、養娘不敢隐匿,報與二爺周宣得知。
把老家人周忠鎖了,押着抓尋周義。
可霎作怪!正走在城外他姑娘家投住。
一條索子,拴将來。
巳知其情,恐揚出醜去,金哥久後不好襲職。
拏到前廳,不由分說,打了四十大棍,實時打死。
把金哥與孫二娘看養,一面發喪于祖茔,與統制合葬畢。
房中兩個養娘并海棠、月桂,都打發各尋投向嫁人去了。
止有葛翠屏與韓愛姐,再三勸他,不肯前去。
一日,不想大金人馬,搶了東京、汴梁。
太上皇帝與靖康皇帝,都被虜上北地去了。
中原無主,四下荒亂。
兵戈匝地,人民逃竄。
黎庶有塗炭之哭,百姓有倒懸之苦。
大勢番兵,已殺到山東地界。
民間夫逃妻散,鬼哭神号,父子不相顧。
葛翠屏巳被他娘家領去,各逃生命。
止丢下韓愛姐無處依倚,不免收拾行裝,穿着随身慘淡衣衫,出離了清河縣前,往臨清找尋他父母。
到臨清謝家店,店也關閉,主人也走了。
不想撞見陳三兒,三兒說:「你父母去年時,就跟了何官人往江南湖州去了。
」這韓愛姐一路上懷抱月琴,唱小詞曲,往前抓尋到湖州何官人家,尋着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