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嫁人?如今也不難的勾當,等他來家,與我一紙休書,我去就是了。
」月娘道:「我也不曉得你們底事,你每大家省言一句兒便了。
」孫雪娥道:「娘,你看他嘴似淮洪也一般,随問誰也辦不過他。
又在漢子根前戳舌兒,轉過眼就不認了。
依你說起來,除了娘,把俺們都攆了,隻留着你罷。
」那吳月娘坐着,由着他那兩個,你一句,我一句,隻不言語。
後來見罵起來,雪娥道:「你罵我奴才,你便是真奴才!」拉些兒不曾打起來。
月娘看不上,使小玉把雪娥拉往後邊去。
這潘金蓮一直歸到前邊,卸了濃妝,洗了脂粉,烏雲散亂,花容不整,哭得兩眼如桃,躺在床上,到日西時分,西門慶廟上來,袖着四兩珠子,進入房中。
一見,便問:「怎的來?」婦人放聲号哭起來,問西門慶要休書,如此這般,告訴一遍:「我當初又不曾圖你錢财,自恁跟了你來;如何今日交人這等欺負!千也說我擺殺漢子,萬也說我擺殺漢子。
拾了本有,吊了本無。
沒丫頭便罷了,如何要人房裡丫頭伏侍?吃人指罵我,一個還多着影兒哩。
」這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此言,三屍神暴跳,五陵氣沖天。
一陣風走到後邊,采過雪娥頭發來,盡力拏短棍打了幾下。
多虧吳月娘向前拉住了手,說道:「沒的大家省事些兒罷了!好交你主子惹氣!」西門慶便道:「好賊歪剌骨!我親自聽見你在廚房裡罵,你還攪纏别人;我不把你下截打下來,也不算!」看官聽說:不争今日打了孫雪娥,管教潘金蓮從前作過事,沒興一起來。
有詩為證:
「金蓮恃寵仗夫君, 道使孫娥忌怨深;
自古感恩并積恨, 千年萬載不生塵。
」
當下西門慶打了雪娥,走到前邊,窩盤住了金蓮,袖中取出今日廟上買的四兩珠子,遞與他,穿箍兒戴。
婦人見漢子與他做主兒,出了氣,如何不喜?由是要一奉十,寵愛愈深。
一日,在園中置了一席,請吳月娘、孟玉樓,連西門慶四人共飲酒。
話休饒舌,那西門慶立了一夥,結識了十個人做朋友,每月會茶飲酒。
頭一個名喚應伯爵,是個潑落戶出身,一分兒家财都敗沒了,專一跟着富家子弟,幫敗貼食,在院中頑耍,诨名叫做應花子。
第二個姓謝名希大,乃清河衛千戶官兒,應襲子孫;自幼兒沒了父母。
遊手好閑,善能踢的好氣球,又且賭博,把前程丢了,如今做幫閑的。
第三名喚吳典恩,乃本縣陰陽生,因事革退;專一在縣前與官吏保債,以此與西門慶來往。
第四名孫天化,綽号孫寡嘴,年紀五十餘歲;專在院中闖寡門,與小娘傳書寄柬,勾引子弟,讨風流錢過日子。
第五是雲參将兄弟,名喚雲離守。
第六是花太監侄兒花子虛。
第七姓祝,名喚祝日念。
第八姓常,名常時節。
第九個姓白,名喚白來創。
連西門慶共十個。
衆人見西門慶有些錢鈔,讓西門慶做了大哥,每月輪流會茶擺酒。
一日,輪該花子虛家擺酒會茶,就在西門慶緊隔壁,内官家擺酒再都是大盤大碗,甚是豐盛。
衆人都到齊了,那日西門慶有事,約午後不見到來,都留席面。
少頃,西門慶來到,衣帽整齊,四個小厮跟随,衆人都下席迎接,叙禮讓坐。
東家安席,西門慶居首席。
一個粉頭,兩個妓女,琵琶筝阮,在席前彈唱。
端的說不盡梨園嬌豔,色藝雙全。
但見:
「羅衣疊雪,寶髻堆雲。
櫻桃口,杏臉桃腮,楊柳腰,蘭心蕙性。
歌喉宛啭,聲如枝上流莺;舞态蹁跹,影似花間鳳轉。
腔依古調,音出天然。
舞回明月墜秦樓,歌遏行雲遮楚館。
高低緊慢按宮商,吐玉噴珠。
輕重疾徐依格調,铿金戛玉。
筝排鴈柱聲聲慢,闆排紅牙字字新。
」
少頃,酒過三巡,歌吟兩套,三個唱的,放下樂器,向前花枝搖飐,繡帶飄飖磕頭。
西門慶應呼答應小使玳安,書袋内取三封賞賜,每人二錢,拜謝了下去。
因問東家花子虛:「這位姐兒上姓?端的會唱!」東家未及答,在席應伯爵插口道:「大官人多忘事,就不認的了。
這擽筝的,是花二哥令翠,構攔後巷吳銀兒;那撥阮的,是朱毛頭的女兒朱愛愛;這彈琵琶的,是二條巷子李三媽的女兒,李桂卿的妹子,小名叫做桂姐。
你家中見放着他親姑娘,大官人如何推不認的?」西門慶笑道:「六年不見,就出落得成了人兒了!」落後酒闌,上席來遞酒,這桂姐殷懃勸酒,情話盤桓。
西門慶因問:「你三媽、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