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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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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燙得要燒起來。

     “你來了?”半天,她才說了這麼一句。

     江長明笑笑,沒說話,但眼神卻在告訴肖依雯,能見到她真是開心。

     肖依雯拿着那本相冊,一時局促在那裡,不知該做啥才好。

     那相冊江長明看過,沒有多少照片,最有紀念意義的,怕就是沙沙剛出生時那幾張。

    有一次江長明還問,怎麼沒有你跟老師的合影啊?師母張了幾下嘴,很困難的樣子,然後說:“你老師那個人,一輩子最怕上鏡頭。

    ” 說的也是。

    江長明跟了老師這麼多年,很少見過他拍照片,有次省報記者采訪他,非要抓拍幾個他在沙漠裡的鏡頭,老師死活不幹。

    記者好說歹說,老師才同意隻照一張,還硬要江長明陪着他。

    那是江長明的照片第一次出現在公衆視野裡,全是沾老師的光,白洋十分珍惜那張照片,拿着那張報紙,幾乎誇遍了她的朋友圈子。

     肖依雯放下相冊,說:“這兩天輪休,家裡又沒啥事可做,所以跑過來陪陪師母。

    ”江長明正要跟肖依雯說句感謝的話,姚姐接過話頭道:“老太太剛吃完藥,躺竹椅上睡着了。

    ” “這麼毒的太陽,不要緊吧?”江長明問。

     “不要緊的,她應該多曬曬太陽。

    ”肖依雯說。

     “這兩天情況怎麼樣?”江長明壓低聲音,生怕陽台上的師母突然醒過來。

     “病情控制得還不錯,比預想得要好一些。

    ”一談起病,肖依雯就從容多了。

     聽肖依雯這樣說,江長明心裡稍稍輕松了些,不過等他看到師母那張日漸消瘦的臉時,心情複又沉重起來。

    “吃飯怎麼樣?”他問姚姐。

     “老太太胃口很差,一頓吃不了半碗。

    ”姚姐是位四十出頭的下崗女工,丈夫也下崗了,兩口子嘗試着做過很多事情,但都沒做成。

    好不容易才托人找到這份工作,聽江長明這樣問,還以為對她不滿意,忙又解釋:“我真是盡心了,可她……”姚姐欲言又止。

     “她怎麼了?” “她……老是念叨沙沙。

    ”姚姐說完,垂下了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江長明哦了一聲,安慰道:“沒關系,慢慢會好起來的。

    不過,真是要拜托你了,你看這家裡,真是找不出第二個人,我工作又忙,實在不能留在她身邊。

    ” 一聽江長明這樣說,姚姐馬上紅着臉道:“江主任,你可千萬别這麼說,你給我的工資那麼高,還有這位肖醫生,對我也很好。

    你們都是好人,老太太有你們這樣的好心人操心着,真是有福氣。

    我雖沒啥本事,侍候老太太,還行。

    你們全都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的。

    ” 姚姐也是個有眼色的人,說了一會兒話,借故買菜,出去了。

    出門時還特意叮囑,一定要江長明和肖依雯都留下,說下午她擀手擀面,做臊子湯,讓他們嘗嘗她最拿手的臊子面。

     兩個人相視一笑,爾後,便是沉默。

    不知為啥,最近他們單獨在一起時,老是沉默得開不了口,說什麼話都覺不合适,每次都讓大好的機會白白流逝了。

     這可能要怪江長明,他是一個外表潇灑内心卻很沉重的人,多的時候,他沉在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臉上也因此而少了生動的表情。

    肖依雯呢,隻要江長明不開口,她是很少主動開口的,有時候她盯着他,看他沉默的樣子。

    有時候,她也會主動往他的沉默裡走。

    肖依雯不是那種唧唧喳喳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的女人,她喜歡安靜的氣氛,喜歡在這種無言的狀态裡揣度一個人的内心。

    這可能跟她的工作環境有關,畢竟醫院是個天天面對死亡的地兒,生生死死的場面見多了,人的内心,自然就有了一種大靜。

    這種靜,雖是跟她的年齡不符,卻又沒辦法,改不了。

     這天的僵局還是肖依雯打破的,見江長明不說話,她輕聲問:“又遇到困難了?” “沒,也沒什麼,一點小事兒。

    ”江長明趕忙應,其實他心裡,是更加害怕這種沉默的。

     “凡事不要太求圓滿,其實圓滿是不存在的。

    ”肖依雯說。

     “哪還有什麼圓滿,眼下隻要能把工作局面打開,就算不錯了。

    ” “我聽喬雪說,蘇甯教授在到處告狀,是不是下面的工作真的很難幹?” “這倒不是,我們的情況跟蘇甯教授他們不一樣。

    對了,一直忘了問你,你那個表妹,到底有沒有對象?” “怎麼,你想當月下老人啊?”肖依雯忽然興奮了,忍不住地,就往江長明這邊坐了坐。

    兩個人正要就這話題扯下去,扯出一點兒鼓動人心的話來,陽台上的師母突然醒了,第一句話就喊:“沙沙——” 馬鳴的失蹤立刻讓沙縣的空氣陡添出幾分緊張。

    有消息說,這一消息最終被證實時,第一個跳起來發火的,就是李楊。

     “吃什麼幹飯的,不是再三叮囑,要做好當事人的保護工作麼?!”被訓的是公檢法方面的幾個頭頭,馬鳴一度時間曾是沙縣的紅人,這麼不聲不響走了,的确很有點兒不夠意思。

    當下,就有人奉命去查那個沙生植物開發公司,結果,查來的消息讓人大跌眼鏡。

    賬面上的資金早在三個月前就全被轉走,公司裡除了幾張桌子,啥都沒了,一台破電腦都沒舍得留下。

    再往下查,就爆出一個更大的新聞:那個姓董的女人早在三個月前就已離開沙縣,公司大筆資金正是她帶走的。

    人具體去了哪兒,誰也說不清。

     立時,沙縣方面緊張了。

    不能不緊張。

    沙生植物開發公司名義上是沙縣政府跟北方光大實業合資興辦的股份制企業,實質上,馬鳴隻投了區區二十萬,其餘資金,全是沙縣的。

    不隻如此,這些年,縣上為了發展沙産業,或者說為了造勢,從方方面面折騰進的資金,差不多有八百萬元。

    加上因政策傾斜帶來的豐厚利潤,沙生植物開發公司實有資金應該在一千萬元以上。

    如此一大筆資金不翼而飛,縣上能不急? 消息很快報到市裡,市裡更是驚愕。

    一千萬巨款去向不明,這在全市甚至全省也是大案要案!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有頭腦清醒的人,而且絕對應該占多數。

    當下,市委主要領導便做出批示,立刻成立專案組,追查巨額資金及當事人下落,同時責成有關部門,迅速查清這些錢從哪個渠道來,又是怎麼到了沙生植物開發公司的賬上? 這一查,就把沙縣政府的老底給抖了出來。

     其實壓根兒就不用查,消息剛一炸響,立刻就有人坐不住了,紛紛跑到李楊辦公室,又是檢讨又是叫冤,很快就将沙縣原縣長白俊傑供了出來。

     這家公司原本就是違法的!它是政府私設在沙縣的一個大金庫!馬鳴和姓董的女人周轉的資金,全是政府各部門小金庫裡調出來的,實在沒有小金庫的,索性就貸款入股,名義是支持沙産業的發展,盡快将沙産業做強做大,做成沙縣的支柱性産業。

    其實是政府各部門合夥謀福利,說穿了,就是把小金庫的錢集中起來,交給馬鳴和姓董的女人做生意,賺了利潤,大家再暗中分紅。

     怪不得這麼長時間,開發公司這塊蓋子,竟能捂得嚴嚴的! “我們一分都沒拿到啊,說是要分紅,可錢由白縣長親自批,他說沒賺到利潤就沒賺到利潤,誰個敢較真?” “現在連老本也沒了,那錢可是我們拿辦公樓抵押,從銀行貸來的。

    ”叫冤聲此起彼伏。

    還有更冤的,因為單位小,又是清水衙門,沒有小金庫,迫不得已,隻好拿職工的住房做抵押貸了款,這下,哭都來不及了。

     一時之間,再也沒有誰還認得那個過去的白縣長,更沒有誰還敢指望他能回到沙縣,生怕說得晚了,這責任全落到自己頭上。

    望着這荒誕的一幕,市上來的專案人員簡直驚訝得說不出話。

     李楊冷着臉,聽大家一個個把情況說完,沉默了好長一會兒,然後道:“大家先回去吧,這事太突然,一時半會兒,我也無法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還是等專案組的同志介入後再說吧。

    ” 案情重大,專案組也不敢馬虎,迅速将情況報告五涼市委。

    到了這時候,市委想保護一下誰,都沒了可能。

    馬鳴跟姓董的女人,把事情做得太絕,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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