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公子從醫院回來了,但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開朗的男生。
畢浪覺得現在的湘公子簡直是張天遊的山寨版,更加神經質,整天坐在床上搖頭晃腦地盯着天花闆。
有時候還自言自語,就像在跟天花闆上的某個人交談。
畢浪真擔心他會出什麼事情。
有一天晚上,畢浪正和蕭南在校外的蘭州拉面館吃夜宵,湘公子突然給他發來一條短信:
浪哥,我借你的人皮燈一用。
畢浪趕緊回複:
千萬别弄壞哦!
要是把人皮燈弄壞了,畢浪恐怕人皮燈女鬼會報複湘公子咧。
總之,不祥之物還是少動為妙。
我沒有弄壞,可是,這盞燈流出了好多血,好多血……
畢浪被這條短信狠狠重擊一般,半口面條噎在喉嚨。
蕭南好奇地打量着他發青的臉色,問出了什麼事。
畢浪卻好像七魂不見了三魄,沒有聽見似的。
人皮燈又流出血了?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人皮燈流血是教導主任死的時候。
他有種預感,人皮燈流血,就表明會有一個人死去。
他緊張不安地發去了一條短信:
湘公子,你在哪裡?發一張彩信過來吧。
要照到你和人皮燈在一起哦。
過了不久,一條彩信如約而至。
畢浪盯着手機裡的照片,面館裡的燈光光亮如海,照片被滌蕩得清晰無遺。
背景是熟悉的寝室,湘公子病恹恹的臉和紅得像火燒的人皮燈形成巨大的落差。
那些包圍在人皮燈旁邊的火紅色彩就是血吧。
人皮燈真的流血了呀!
突然,畢浪發現了什麼,趕緊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湘公子,現在寝室裡還有誰?
就我一個人。
不可能!畢浪渾身戰栗,雙眼直瞪瞪地注視着手機。
他愈來愈難看的臉色讓蕭南再度關切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畢浪根本沒聽見對方的話,額頭冷汗涔涔,顫巍巍地按着手機鍵。
湘公子,再發一條彩信過來。
這次要照你的全身。
雖然對方未必猜得透自己這條短信的用意,但湘公子還是很快發了過來。
照片中,他站在寝室中央,背景光線有些模糊。
但畢浪還是看得很清楚,湘公子居然有四隻手,四條腿!
一個正常的人不可能有四隻手,四條腿!
畢浪頭皮發麻地審視着照片,喉嚨冷得發不出一絲聲音。
這張照片詭異得近乎不真實,很多電腦高手也能PS出這種惡搞的照片來,但在這種情形下,畢浪無法把這張照片歸結為PS合照。
湘公子也不可能是長着四隻手,四條腿的怪物呀。
窗外的夜色洶湧得像場鋪天蓋地的葬禮,黑暗的塵土慢慢地淹沒了活生生的人和物,最終落得無限的死寂。
畢浪繼續注視着手機屏幕,他的臉和屏幕光一樣冷。
在湘公子身上多出來的兩隻手兩隻腳并不在合乎情理的位置,它們像樹根一樣盤繞着他的身體,幾乎成為他的另一部分器官,隻是皮膚的顔色明顯更加僵硬蒼白而已。
畢浪忽然覺得,這就像湘公子在背着個人似的,所以那人的手腳才會如此怪異地盤在湘公子的身上。
但這個人是誰?
不,不能稱之為人。
如果是人,湘公子怎麼可能感覺不到?況且他說了,寝室裡隻有他一個人!
那麼它隻能是……
照片裡湘公子的肩膀間似乎有團黑糊糊的東西,剛開始畢浪以為那是光線昏暗的緣故,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那更像是一個人的腦袋正從湘公子的身後冒出來。
它用淩厲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畢浪吓得猛然往冰冷的椅背一靠,手機掉落在桌面上,打着旋兒,像一隻失去控制的小船在湖面上慢慢地打轉。
對面的蕭南想撿起來看,卻被畢浪猛地奪了回去。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隻是想着把那照片從手機裡删除掉,不要再存在!
蕭南有點目瞪口呆地看着臉色蒼白的他。
“你确定你沒事?”
“沒事,沒事。
蕭南,我先回去了。
”
畢浪把錢放在桌面上,幾乎是箭一般地沖出了面館。
他聽見他沖出門時被撞到的客人在後面高聲大罵,可他管不了那麼多,他以非常快的步伐向宿舍樓走了回去。
夜那麼深,他獨自泅渡其中,樹影與月光交織的狹窄小徑,陰暗的罅隙裡傳出冷風呼呼的聲音,聲聲扯動樹葉,一切都使人惆怅,心中陰涼迷茫,且有寒意。
有個可怕的想法不間斷地撞擊着畢浪的思維。
湘公子極有可能會出事!
他沖上四樓,打開寝室的門。
德林、張天遊已經回來了,在各自的床上。
而湘公子呢,此時正用抹布細心地擦拭着人皮燈。
跑得氣喘籲籲的畢浪緊繃的神經這才松了下來,他抹去一把汗,十分慶幸地想道:湘公子沒出事呢。
他向湘公子走過去,湘公子回過頭看着他說:“浪哥,人皮燈我擦幹淨了。
”
他看見,湘公子手裡的抹布被血浸得紅透了,皺成一團握在手中,那形狀像魔鬼血淋淋的心髒。
一場小風波,更大的暴風雨停不住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