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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命运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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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迫錢庚祥将‘茂昌’、‘鴻發’兩公司的售賣契約上的條文更改,即将委錢庚祥為該兩公司經理的條件删去,否則便要當在衆賓客之前,宣布他當年自殺被霍天行從水中救起,及收買他兩間公司,替他償還債務,任用他做經理的情形……全部向賓客公開,條件就是删去條文——” “這手法相當的辣呢!”田野歎氣說。

     “錢庚祥已經是社會上有财有勢,有體面的人了,他的性格是孤高自賞,自認為了不起的人,怎能當在賓客之前,坍下這個台,而且條件并不苛刻,隻不過是剔除他聘任為經理的條文。

    他本就要脫離這兩間公司,以為把條文删去,等到宴會之後,再和霍天行論理……于是他便中計了!” “是誰下手逼他自殺的呢?”田野再問。

     “那契約是一式兩份的,一份由錢庚祥自己保管,他在脫離了‘茂昌’洋行之後,自行在德輔道中段租了一個寫字間,作為他的‘正氣’公司籌備處。

    那寫字間本有着一個工役住在那裡看門的,我們用盡了千方百計,送了兩張‘京戲’戲票,給那工役陪他的女朋友看京戲去,那間寫字間、便成了真空,錢庚祥的保镳打手,又全追蹤盯在你的身上,錢庚祥逼在眉睫之急,更沒有考慮到我們預先布置下的陰謀,獨自駕着汽車到他的寫字間去了,但周沖和餘飛卻預早埋伏在内……” “你不是說周沖喝醉了酒,餘飛在麻将館賭博嗎?” “福興樓酒家全是廂房,周沖喝醉酒是假的,他原是這間酒家的熟客,占據了一個廂房飲酒,喝醉了,自然沒有人去理了,于是他由窗子間溜出去,……餘飛卻輸光了鈔票,回家去拿錢……在這短短的時間内,他們幹了一件神不知鬼不覺驚天動地的案子!案子完成後,周沖又在喝酒,餘飛又在賭博!” “好辣手!”田野籲了口氣。

     “我們的布置如此周密,時間算得如此準确,還會露破綻嗎?”金麗娃說時,略露出驕傲。

    “錢庚祥在他的辦公室中,取出他的契約後,便高高懸吊在天花闆上,誰說他不是自殺嗎?” “假如契約失去了,豈不是就露出破綻了嗎?” “不!契約讓它留在桌子上,便可以證明錢庚祥是因為内心慚愧而自殺的,而且喝醉了酒,又可能是酒後神經錯亂,加上天良發現所緻——這筆帳,隻有錢庚祥的太太肚子裡明白,但是找不出毛病,她也無可奈何……” “但是錢庚祥有黑社會勢力,這個禍患怕不會就此而了吧?” “哼!‘蛇無頭不行’。

    錢庚祥的一批全是烏合之衆,把他們的蛇頭砍掉了,其他的還不是一哄即散,況且錢太太還有不名譽的把柄落在我們的手裡呢……”金麗娃說至此間,竟忽然有一個喝得醉醺醺的英國水兵,歪歪倒倒地沖了過來,一把揪起了金麗娃,便要和她跳舞。

     田野愕然,滿臉怒容地站起來要向水兵辦交涉。

     但金麗娃卻制止他說,“不要發惱,在酒吧中這是很平常的事!”她非但沒有責怪洋水兵的無禮,而且還露出笑容,欣然和洋兵起舞。

     那煙幕中的氣氛是昏沉沉的,音樂是浪漫的爵士樂,洋水兵跳舞的姿态是夠粗陋的,也不知道他們是熱情,還是下流,好像一輩子沒見過女人似地,像鬧女人荒似地死命将舞伴摟得緊緊的,臉孔一定要貼着,屁股翹得高高的,粗壯如牛的身體不斷搖幌,慢慢地搖擺,慢慢地旋轉。

     金麗娃好像無所謂,也許這就是她的所謂找尋刺激。

    不時,那水兵向她說話了,她便笑笑,在田野的感覺中,那水兵說的自然是下流的話,其他環站在吧台旁的水兵,吧女郎,便排列在那裡,合着節奏地拍手掌。

    一會兒又另有水兵接上去,把正在和金麗娃跳舞的水兵擠下來,音樂是不會停歇的,一曲接上一曲,……水兵又一個接上一個。

    這種情景實使田野不堪入目,他沒想到金麗娃的生活會如此糜爛,以前對她的良好印象便完全抹煞了。

     他想棄下金麗娃不顧而去,但一時又做不出來。

    獨坐無聊,又不忍繼續眼瞪瞪地看着金麗娃和那些形狀下流的水兵瘋癫。

    他偏過頭,獨自飲了兩盃悶酒,偶然間,發覺身旁有一個書報架子上面疊有一份“英文虎報”,在無聊下随手撿起報紙翻閱。

    論他的英文程度,讀報紙還不成問題,不過脫離這種習慣已久,一時讀起來,生字太多,相當費力,但用它來消磨時間,倒是很适宜的,最低限度,兩隻眼睛總可以避免和那些烏煙瘴氣不堪入目的現象接觸了。

     時事新聞,沉悶、無味。

    社會新聞,全是奸淫邪盜,老套無聊。

     看看副張上的漫畫,倒還可以引起會心的一笑。

     再看下去,竟連廣告,經濟行情,飛機輪船班期,聲明啟事,人求事,事求人……都一一閱讀。

     音樂還是一曲一曲的接着,電唱機不停地播送,金麗娃也不停地跳舞,洋水兵也一個一個接上去……她簡直像專差慰勞洋水兵而來的。

     漸漸,更不像話了,他們跳起“吉他巴”牛仔舞,轉過來,扭過去……約翰牛有時還把金麗娃高高舉起,從背上翻過來……跨下拉出來,金麗娃高聲怪叫,但那叫聲是喜悅的,圍觀的洋水兵在鼓掌,吧女郎瞪目吐舌,他們算遇到了好手,都一一顯露了原存性的瘋狂。

     當他們那邊狂歡地鬧得不可交開的時候,田野卻有意外的收獲,原來事求人的廣告欄上發現一段徵聘職員的廣告:“需要大專學校畢業,内地人,年齡二十二歲至卅歲,身體健康,能吃苦耐勞,無不良嗜好……”這些條件,田野都能适合,上面還有一行字“先寄半身照片乙張履曆表一份,至太古洋行貿易部陳轉,合則函約”這種求職方式是非常渺茫的,香港已成了難民彙集之地,人才濟濟,失業者何止千萬,在人浮于事的今日,凡有公開招請職員的廣告刊出,将不知有多少人去應征呢?想到這點,田野又有點自慚,但他又意覺到,太古洋行是輪船公司,凡内部的職員都随時會派出差到海外去,他假如在裡面能謀得一差半職,将來可以要求調到海外去服務,這樣他便可以脫離了“職業兇手”的圈子了……不管求事是如何的渺茫,但隻要有上一線希望,就不妨試試看。

     這樣,他便匆匆将地址記下來了。

    當他剛抄好地址,金麗娃一面高聲怪叫“吃不消”一面颠颠歪歪地走了回來,水兵們都同時“噢!”長了聲音表示失望。

     金麗娃滿額大汗,一面用手帕拂着涼氣,剛才喝了幾杯烈酒,經過癫狂後,都變成熱汗冒出來,背上胸脯全沾濕了。

     “你為什麼不接上來和我跳一隻……?”她喘着氣說。

     “我從不奪他人之好,況且和國際人士保持和平的交誼!”田野語帶挖苦地說。

     “啊,我累死了……”她癱軟在椅子上,臉上還有得意的回味。

     “興之所在,累一點又何妨?你不是要找尋刺激嗎?何不再刺激下去?” 這句話才把金麗娃激惱了,馬上臉上的笑容也歛失,怒目向田野凝視。

    “……你既然看不慣何必還留在這裡……?” “我是你邀請來的,當然要得到你的允許才走!” 金麗娃無話可說,氣忿之餘,連斟了兩杯烈酒,一飲而盡,那首先請金麗娃跳舞的洋水兵又嬉皮笑臉地走過來了,他拉開一張椅子就自動坐下,還和田野打了個招呼,田野闆着臉孔沒有理睬。

     金麗娃說:“那末我們走罷!”她随手揭開手提包付帳,氣派很大,鈔票也不點,一疊擲在桌上。

     “你的洋朋友要請你跳舞呢……”田野仍不放松加以譏諷。

     “瘋狂完了,交情也就完了!”她站起來,那位洋水兵要攔阻,但金麗娃忿然而去。

     田野隻好向那位水兵披唇一笑,表示歉意。

    出了“金貓酒吧”,田野追上了金麗娃,她正垂着頭,郁悶地急促行走,眼睛是紅潤的,有點醉态,也說不定是借酒裝瘋。

     “我看你有點醉了。

    還是快回家去!”田野婉然說。

     “現在,我請你離開了酒吧,你走你的路,我有我的去處,我們分走吧,再見……”她說完就怒氣沖沖地加快了腳步,意欲擺脫田野。

     “你上那兒去?”田野在人情上追着問。

     “你别管!不關你的事!”她竟放開了腳在奔跑了。

     對這近乎心理變态的女人,田野更是捉摸不透,她的心中倒底有着些什麼隐憂。

     連金麗娃也走了,身上沒有任務,永樂街那間幽黯的公寓不想回去,田野更是無所适從。

    獨自在一家餐館吃過晚飯,想起太古洋行招聘職員的事情,便向餐廳借了一些信箋,起好求職信草稿,恰好這間餐廳的會計處有一架打字機擺着,他便順便借用打字機将信函打好,付過飯帳,找到一家攝影快相的店鋪,拍了一份“立等可取”的快相,将信函寄出之後,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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