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了,但心情上又頗有着寂寞之感。
他眼看着舞池上黑壓壓的盡是人頭,燈光昏沉,樂聲悠揚,真正跳舞的人少,随着舞步話短說長的多……不時可以看到那位風流船長和高麗黛翩翩舞步打池邊溜過。
高麗黛是萬種風情,談笑風生的……
能和船長跳第一曲舞的貴婦,身分必不簡單,有很多人向高麗黛投以羨慕的眼光,這或就是形成她得意忘我的原因。
宋琪招侍者過來,給他斟上一杯烈酒。
這種宴會飲酒也有很大的規矩的,在餐前該飲那樣的酒,餐後飲那樣酒,上那道菜時應飲那樣酒,一定不能搞錯,否則就鬧笑話了。
譬如說,第一杯,一定是香槟;上魚及海鮮時,飲“占酒”,避腥氣也;上雞鴨及肉類的菜肴,飲烈酒;上甜點時,飲“砵酒”或葡萄酒……
在每一份餐具的跟前,就置有七八隻形狀不同的琉璃杯,侍者過來斟酒時,拿錯了杯子也是笑話。
所以乘坐這種所謂高級總統号郵輪,雖說是享受,其實也是受罪。
宋琪向侍者索酒,于規矩不合,但是侍者不敢不從,因為有許多的酒徒,按規矩飲酒就無法過瘾,他們在飲酒時,都是額外的。
刹時間,侍者已推過來一輛鋁制雪亮的輪轉酒車,車上置滿了各式各樣的名酒及酒具。
“白蘭地,史各啟,伏加?……”侍者像背書似地先念了一串。
“威士忌!”宋琪回答,一面拿起一隻高腳杯遞過去。
“那是香槟杯子!”侍者說,臉色很嚴肅。
宋琪即換了一隻如蝦蟆型的肥肚子大凸出的琉璃杯子。
侍者點點頭,證明那是飲烈酒的杯子了。
“加冰塊或蘇打水?”侍者又問。
“單用冰塊,這杯子就對了,若要加蘇打水時,就用那隻高起琉璃像串皿似的杯子!”他很禮貌地向宋琪說,面孔帶着指導的模樣。
宋琪感到乏味,他不高興看這種穿着禮服類如行屍走肉似的侍者臉孔。
舞曲完畢,客人們紛紛歸座,洋船長伴送高麗黛回座,小心翼翼,一闆正經地替她移椅子,推椅子複又向宋琪第二次鞠躬,禮貌十足的。
“你有一個很好的妻子!”他說。
以外國人的規矩,贊揚别人有好妻子,是最禮貌不過的事情,但宋琪并不領情,他懶洋洋地回答:
“我知道了!”
侍者上了另一道菜,随着新碟子,又給賓客斟了另一種酒。
船長首先端起杯子,又另一次祝杯。
音樂再演奏起時,就是交際舞的時間,賓客之間可以互換舞伴。
隻見一些“老色迷”,都争先恐後來邀請高麗黛共舞,那趨之若鹜的形狀使宋琪覺得惡心,可是在這種場合之下,他又無可奈何,隻得保持風度,不給鬧出笑話。
高麗黛已經有好幾杯酒下肚,有了酒意,她更是放浪形骸,尤其她喜愛這種“花天酒地”的生活,逢人就以笑臉相迎,滿放得開的。
宋琪自覺無聊,又招侍者過來,他說:
“這次我應該用什麼杯子飲酒?”
侍者一鞠躬,反問:“你這次飲什麼酒呢?”
“當然還是威士忌!”
“加冰還是蘇打水?”
“當然是冰塊!”
“那末還是用肥肚子的琉璃杯吧!”
宋琪吃吃一笑,特别摸出一張十元的美鈔,作為小賞,侍者立時裂大了嘴,由這時開始,他的态度完全改變,對宋琪溫和有禮,惟恐招待不周。
宋琪将酒盞握在左手中,蕩了一蕩,冰塊稍許溶化,洋酒是要冷飲酌易進口。
他一飲而盡,侍者自動的,立刻又替他滿了一杯。
這時候,一位白發有酒糟鼻子的洋朋友過來,拍了拍宋琪的胳膊,說:“你好像很寂寞,為什麼不請我女兒跳一個舞?她就坐在桌子的末端!”
宋琪偏首過去,這時他自覺有點酒眼昏花,實在說,他不勝酒力。
兩杯下肚已有了天旋地轉的感覺。
那長餐桌的末端坐有一位金發女郎,也或是因為炫耀她的金發,發型是馬尾巴式的。
長長地垂在背後,光滑燦亮甚為炫目。
這女郎的年歲并不大,頂多十六七歲,圓圓的臉,長得很俏皮,碧綠的眼珠,鼻兒尖尖,明眸皓齒,可算得是個小美人兒,外國人發育的年齡較早,長得婷婷玉立,甚為豐滿呢。
“你們父女兩人遊埠麼?”宋琪問。
“我喪偶不久,所有的孩子差不多都長大成人,成家立業,就剩下這個小女兒!”
“很可愛的女郎呢!”
“她的名字叫做露絲,你可以去和她跳個舞嗎?大家都嫌她太小了!”老人語氣之間似帶着要求,顯然的他是愛女情深,不忍她過于寂寞。
“先生,您貴姓?”宋琪問。
“蘭道夫?史葛克,是我的姓名!”老人說。
宋琪和老人握手後自道了姓名,便向那位金發美人趨過去。
這孩子早已兩眼霎霎的,她似乎盼着能有一個舞伴,在這種場合之中,女孩子沒有舞伴時好像是頗難堪的事情呢。
“露絲小姐,我有榮幸能請你共舞嗎?”宋琪深深一鞠躬,十足紳士禮貌地說。
“一定又是我父親的主意!”那金發女郎說。
“不!是出自我的至誠!”宋琪說。
女郎嫣然一笑起立,擡起手,讓宋琪攙着,步下了舞池。
是時,老人趨了過來,又向宋琪說:“待會兒,我有榮幸能請尊夫人跳一個舞麼?”
宋琪猝了他一眼,心中想,這老兒頗大的年紀了,難道說還色心高照不成?但這也或是人家的禮貌,他也或太狹心眼了。
“當然,我是歡迎不疊的!”宋琪說着就和露絲落下舞池開始起舞。
金發女郎的舞步并不佳,也或是年齡的關系,但她倒是落落大方的,重新問了宋琪的姓名。
“那個美麗的女郎是你的妻子麼?”她問。
“是的,我們正在新婚蜜月!”宋琪答。
“有一個美麗而富有的妻子是否會感覺到很麻煩?”她天真地問。
宋琪被問得意外,傻笑了起來,說:“真的,有時候是夠麻煩的!”
“不過有時候也很使人羨慕呢!”
“你多大歲數了?”
“十七!”
“嗯,那末你懂得的事情不少!”
“問題是我不能早結婚,因為我的父親隻剩下我這一個女兒,實在說,陪老人家旅行,也實在夠寂寞的!”女郎似是含羞地笑了起來。
“令尊是幹什麼的?——不,我的意思是做生意買賣或是幹公務?自由職業?”宋琪問。
“父親是做礦業機械買賣的,東南亞許多地區的各種礦業公司,都聘請他為顧問,給予技術上的指導,這一次我們的遊行,就是到砂勞越去考察一所金礦……”
“砂勞越麼?”宋琪喜出望外,最低限度,在此行之中,他們有了伴啦。
“你們到什麼地方去?”露絲霎着眼問。
“我們也是到砂勞越!”宋琪回答。
“蜜月旅行到砂勞越麼?”露絲咯咯笑了起來。
“新婚蜜月已經夠熱了,你們居然還走向赤道?砂勞越地方很大,你們打算到什麼地方去呢?古晉,詩巫,美裡,成邦江,林夢,民那,丹泗裡街?這些都是中國僑民聚集的地方!你們是到什麼地方去?”
“我不知道……”
“啊,我明白了,你是被動的,一切聽由你的那個富有美麗的妻子的擺布!”
宋琪刹時間臉紅耳赤,窘得可以,事實也是如此,砂勞越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他從來未有去過,甚至于也甚少聽說。
偶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