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年的打架毆鬥差不多都是如此的。
他們堆成一座人山似的。
咖啡館的幾個侍者甚感不平,可是他們誰也不敢上前助陣,到底得罪街坊上的不良少年會影響他們做生意的。
是時,街上已站着好些個看熱鬧的路人了。
高麗黛非常沉着,她悶聲不響的,扣開了手提包的鎖扣,悄悄的取出了一支銀亮的勃朗甯手槍,舉起來正要朝天鳴警。
正在這時,街角的轉坳間忽的跑出來一批黑衣大漢,有持木棍鐵尺的。
那為首的竟是宋琪的爺叔綽号“爛眼疤尿壺”的廖二虎,他向當街一站,叱喝說:
“小家夥們,你們的膽子發毛啦,居然敢碰宋三爺的大少爺!”
但是那些蠻小子正在打得起勁,誰聽得見有人在向他們說話呢。
“爛眼疤尿壺”廖二虎一招手,那些黑衣大漢便齊齊的動手。
将那些不良少年一個一個的揪開。
假如有不服氣的,舉木棍和鐵尺就打。
那手持絞鍊鋼鞭的大個子被一名大漢揪住了。
“爛眼疤尿壺”廖二虎指着了他的鼻尖斥罵說:
“蕭大炮,你怎麼搞到宋三爺的頭上了?不想活嗎?”
那大個子一怔,愕然說:
“怎麼?是宋三爺?……”
廖二虎指着被壓在地上仍在掙紮的宋琪說:“假如宋三江的大少爺傷了一根汗毛,宋三爺必找你算帳!”
那綽号蕭大炮的趕忙雙手一張,高舉起說:“大家快住手,搞到自己人的頭上了?”
街坊上的不良少年幫,多半是因為家教不嚴,或是因家庭環境特殊,受不良環境影響,血氣方剛,把精力耗費在聚衆滋事之上,其實他們對任何事情,多半還是似懂非懂的。
蕭大炮是他們的“阿哥頭”,是流氓世家,好幾代都是在地點上的黑社會混的,這也是受不良環境的影響。
宋三爺的大名,蕭大炮不會不知道,在以往的時候,他的蕭鐵頭父親就曾經在宋三爺的手底下跑過腿的。
那些不良少年看見他們的“阿哥頭”有了異狀,發覺情形不對勁了,立時作為鳥獸散。
宋琪自地上爬起,一副狼狽不堪的情形,身上的衣裳擦破了,臉上手上傷痕累累,看見廖二虎,起了一陣莫名的慚愧。
到底這地頭是屬于他父親昔日所有的“地盤”,在這地頭上生事還吃了虧,是很難堪的事情。
“廖二叔,你怎會趕到的?”宋琪拭着臉上的血迹,邊撣去身上的塵垢邊問。
“我們如不再及時趕到的話,你豈不要被人斷肢瘸腿了?”廖二虎沉下了臉色說:“告訴我是怎回事?你和蕭大炮是怎樣搞起來的?”
站在旁邊的蕭大炮連忙打恭作揖并和宋琪握手,邊說:
“完全是誤會,請廖二叔多包涵,等事情下地後我親自登門道歉!”
廖二虎揮了揮手向他說:“沒你的事了,去吧!”
這時候已經有人在吹警哨了。
那是“放馬後炮”,等到滋事的不良少年散去之後便實行招警了。
蕭大炮是有案底的不良少年,警哨響了,他不得不逃,一溜煙鼠竄而去。
高麗黛站在咖啡館的門首,已及時将那支勃朗甯手槍收藏起了,她的臉上流露出一個滿意的憨笑,似乎她甚喜愛這種刺激。
由始至終的過程都合乎她的理想。
“到底是怎麼開端的?為什麼會和蕭大炮搞起來?”廖二虎再問。
宋琪覺得難堪,說:“開始的時候有幾個不良少年調戲我的女朋友……”
“你交女朋友啦?”廖二虎甚感詫異,當他一眼瞥見立在咖啡館首的那位女郎時,頗覺有點面善,吃“賭外圍”飯的人是最眼快不過的,他的眼睛一亮,已經想起來了,即扯着宋琪說:“怎麼?就是在馬場裡認識的那個女人?”
宋琪含糊地點了點頭。
廖二虎一皺眉頭,說:“唉,在跑馬場上‘萍水相逢’的會有什麼好女人?一定會惹事生非的,将來傾家蕩産都有分兒!”
宋琪不服氣,說:“廖二叔,我們都是吃賭馬飯的,你為什麼說這種話?”
“這是我的經驗之談,不會錯的,假如你胡來,連宋三爺也會責怪我們的!”
這時候,廖二虎手底下的一個大漢向他附耳說:“警察到了,我們也該散啦!”
廖二虎便叮咛宋琪說:“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宋三爺知道你跟我跑馬場,假如出了問題的話,我還得負責,剛才假如不是咖啡館的侍者打電話通知我,你豈不已經被人揍扁了嗎?不論你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一定要盡快通知我!”
宋琪唯唯諾諾,廖二虎便帶着他的手下匆匆離去了。
宋琪進入咖啡館,高麗黛十分關切地掏出了手帕,替他揩拭臉上的傷痕。
一個侍者說:“你們應該回避一下子,警察已經來調查打架滋事的原因,由廚房的後門出去,可以避過這場麻煩。
”
宋琪随即将咖啡帳結算過,和高麗黛由後門外出。
高麗黛一直是笑口盈盈的,流露出極其自然的興奮。
“我們是否還要到‘漢宮夜總會’去欣賞法國雄女人的表演?”她問。
宋琪拈住身上被扯得破破爛爛的襯衫,說:“瞧我這身的打扮,還能夠上夜總會去麼?”
高麗黛說:“H港的各大百貨公司,都有現成的西裝和各種的衣着,去換一身新的不是很方便麼?”
宋琪又說:“還有我臉上的傷痕多麼難看!”
“這個社會原是隻敬羅衣不敬人的,誰會理會你臉上的這些傷痕?”
是時,已是華燈初上,這十裡洋場四百餘萬人口的都市是城開不夜的,各式電動七彩的霓虹燈閃亮着,奏出了夜都市的前奏曲。
高麗黛顯示了她的闊氣,和宋琪進入一間規模頗大的百貨公司之後,西裝襯衫領帶至皮鞋襪子手帕,一整身全給宋琪換了新的。
宋琪全身煥然一新彷如另外的一個人了,不過在他的内心之中顯得極度的不安,到底花用了高麗黛大把的鈔票,堂堂的一個男子漢,去花女人的鈔票,他認為是很不恥的。
“瞧!你現在打扮成一個荷花大少了!”高麗黛取笑說。
宋琪皺着眉宇說:“H港位在亞熱帶,天氣酷熱西裝革履的顯得有點不大好受!”
“衣着隻是一種習慣,慢慢的就會感覺到自然了!”
“你不必再諷刺我,否則我甯願把西裝剝下來!”
不久,他們到了“漢宮夜總會”,占了一張靠舞池的座位。
要了美酒大菜,等待着法國“性的倒亂”豔舞團的頭一場表演。
侍役替他們斟上了美酒,高麗黛端起杯子,笑口盈盈地勸宋琪乾杯。
宋琪說:“我不會喝酒,你是知道的!”
“任何事情,隻要有了開始就會慢慢習慣了!”
“喝酒成了習慣,便變成酒徒了!”
當侍役為他們上菜肴時,侍役的手中有着一張小紙片遞到高麗黛的跟前。
“白小姐!坐靠近大門口間的那位客人請我遞交給你的!”侍役邊說。
高麗黛接過字條就有點不大自在,立時,兩眼灼灼地就向大門口間投射過去。
但夜總會内的燈光幽黯,她并沒有發現那位遞字條的客人。
她移過桌上的燈光,細看那字條時渾身就是一顫,是時,侍役置下了菜肴正打算離去。
高麗黛忙向他招呼,将侍役叫住,說:“你說的那位客人坐在什麼地方?”
侍役仍然指着大門進口處,說:“就在進門拐角處,頭一根柱子底下的一張單人桌子上!”
“怎樣的一副形狀?”
“穿着鐵灰色的西裝,瘦瘦的,架着一副茶色的墨鏡!”侍役回答。
高麗黛點了點頭,怔怔坐着,臉上籠上了憂郁。
“怎麼回事?什麼人找你?”宋琪關心地問。
“奇怪!”高麗黛含糊地回答:“竟然真的追來了?”
“誰追來了?”宋琪再問。
“這與你沒關系的!”高麗黛故作鎮靜地回答。
“為什麼他稱呼你為白小姐?”
“我不在乎别人怎樣稱呼我的!”
“你的名字不是叫高麗黛嗎?”
“這是我讓你個人所稱的名字!”
宋琪感到莫名其妙,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