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的那副神态,這個女人是屬于“馬不知臉長”一類型的人物,她和什麼人都要軋軋苗頭。
那侍者愈是為她調劑得仔細,她更是充分流露出自得之色。
這似乎是暴發戶初入上流社會形狀。
“袁小姐可以試試看了!”侍者小心翼翼,取出一盞如倒置燈罩型的玻璃杯,先置進一枚鮮紅色的櫻桃,然後斟了半杯色香味俱佳的雞尾酒。
袁菲菲學着露絲?史葛克的姿勢,輕啜了一口,舐了舐舌頭,露出笑臉,點首說:“嗯,美極了,不愧是調酒大師!”
“過獎!”侍者謙虛說。
“替你服務感到無上的光榮!”
“富波,為什麼不讓他為你調一盅特别的?”袁菲菲要顯示她的财富,另又付了十元賞錢,又向顧富波說。
顧富波一笑,由那輛鋁制的輪車上取下了一瓶“尊及威士忌”酒,向桌上一擺,說:“我要飲的,最好是滴水不摻,否則就沒勁了!”
“土包子!”袁菲菲唾罵了一句。
忽的,全場又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原來是梅遜船長和高麗黛一舞告終。
但是他們并沒有離開舞池,還立在舞池中央好像要接受各方面的歡呼似的。
究竟是他倆的舞姿太好了?也或是配合得來?也或是旅客們特别的拍馬屁?竟有人請他倆再表演一舞。
梅遜船長還真關照音樂台另奏了一曲他所喜歡的音樂,這兩個人真的又起舞了。
這好像是他們的新婚蜜月,簡直是不成名堂呢……宋琪的眼中閃露出妒忌的火花。
他持着酒杯的手也顫索了。
“宋先生,假如我是你的話,我也下池去跳舞,管它那麼多!今晚上我們才是主人,洋船長不過是我們的客人!”袁菲菲窺破宋琪的心事,在旁慫恿說。
“請客人沒說是連老婆也一并請掉的道理!”
顧富波也說:“菲菲說得對!阿琪,和金發小姐下池去出出他們的洋相!”
宋琪遲疑着,他擔心會被難堪。
“富波,我們給宋先生助助陣,跟他們比苗頭去!”袁菲菲很豪邁地拍了拍顧富波的肩膀說。
宋琪開始了解,袁菲菲之所以如此熱心,原來是她自己希望和高麗黛比苗頭呢。
這真是好氣又好笑的事情。
袁菲菲說:“别傻氣,在這裡是沒什麼雇主之分,大家都是穿晚禮服的,都是主人,隻有那個洋船長才是客,待會兒宴會下地,每個人都得分攤一份的!”
“我在阿琪的面前也不好意思!”顧富波戰戰兢兢地說,其實他是怯場呢。
“對,宋先生才是你的主人,你該可以幫助主人解除窘局,别盡聽那個女主人的,假如說,她開除你的話,那也就正好,我們都是特等船艙的船客,地位平等,她是無可奈何你的!”
顧富波臉色尴尬,遲疑着,袁菲菲臉露愠色,發了嬌嗔,猛推顧富波一把。
“阿琪,你看應該怎樣?”顧富波征求宋琪的意思。
宋琪勉強一笑,說:“袁菲菲小姐說得對,我們的地位是平等的,同時,你也不在乎被開革!”
“我們一起下場如何?”顧富波問。
“我仍在考慮呢!”宋琪說。
“宋先生,不必考慮了,下去吧!”袁菲菲老實不客氣地将顧富波扯出了座位。
本來,全場的客人都集中了注意力在欣賞梅遜船長與高麗黛的表演,他們這方面有了異動,視線便調轉過來了。
袁菲菲要賣弄她的“半老徐娘”,又以那身華服和“珠光寶氣”的飾物和高麗黛軋苗頭,她已經站落在舞池了。
顧富波心驚肉跳,硬着頭皮,向宋琪扮了個怪臉,也隻好落下舞池了。
這時觀衆同樣的給他倆報以響亮的掌聲,也或是有意給高麗黛及那位愛出風頭的洋船長予以諷刺的。
高麗黛發現是顧富波和一名身材肥大的女人下池,立時怒目圓睜。
可是她已阻止不了,梅遜船長也尴尬不已,他忘記了身分,他在當前不是一船之長,而隻是宴會的客人——唯一的客人。
因為袁菲菲和顧富波下了舞池,替客人們打開了僵局,有些等不及想跳舞的旅客,已不再受梅遜船長和高麗黛的拘束,紛紛起立,一雙雙一對對地下舞池去。
在半支舞的中途上不再讓梅遜船長和高麗黛表演下去,這是非常難堪的事情。
隻在片刻之間,舞客們已把梅遜船長和高麗黛的視線淹沒了。
露絲?史葛克小姐吃吃笑了起來,她抿嘴說:“袁小姐是個有勇氣的女人!”
史葛克先生不願意讓愛女寂寞,他招呼宋琪說:“露絲我交給你了,在餐廳的對面,我碰見了幾個老伴,總是對飲聊天的!”
宋琪不能拒絕,他隻點了點頭,史葛克就離座他去了。
“我們可以跳舞啦!”露絲說:“這時候已不再是你和太太鬥氣的時候了!這是交際舞時間!”
宋琪含笑一點頭,兩人就雙雙落下舞池,也剛好高麗黛和那位洋船長梅遜爵士溜到舞池的這一方面。
“和顧富波在一起的那個胖女人是什麼人?”高麗黛怒沖沖地問。
宋琪冷冷地回答說:“是特等艙的客人,也是這宴會的主人之一!”
“顧富波為什麼也跑上來了?他冒充特等艙的客人麼?”高麗黛好像是要找顧富波的排頭。
“不!水漲船高,顧富波也是特等艙的客人!”宋琪道。
“他和蕭大炮不是乘二等艙的麼?”
“一個人的身分是随時會轉變的!”
“什麼意思?”
“顧富波已經辭去司機的職務,他現在是特等艙的客人,也是這宴會的主人之一!”宋琪說着,故意一笑,拖着露絲小姐,很快的就溜開了。
“宋琪,是誰讓顧富波辭職的?……”
宋琪假裝沒有聽見,他和露絲故作親昵之狀,臉貼着臉,流露出陶醉、溫柔、灑脫……
“你的妻子生氣了咧!”露絲偷偷地說。
“也應該是她生氣的時候了!”宋琪笑着說。
這半支舞曲,很快的就演奏完畢,客人們在舞池之中星散,各回返座位。
天花闆上的燈光全亮,該是上另一道菜的時候了,侍者們忙着為客人侍候新菜的酒。
按照洋規矩,送舞伴返回座位,應該由男士替女士拉椅子侍候。
但顧富波不懂這些,他取出手帕擦着熱汗,搶先坐到座位上,一面自言自語說:“好險好險……”
袁菲菲并不在乎顧富波的禮貌,反正她和高麗黛軋苗頭的目的已經達到,滿懷得意,笑吃吃地說:“險個什麼勁?”
“假如說不是有大夥兒跟着下舞池去,我的兩腿真會發軟,站在舞池上真不會動咧!”顧富波慶幸地說。
是時,隻見高麗黛并沒有回返她自己的座位,氣呼呼地朝宋琪他們這方面來了。
那洋船長梅遜爵士形狀尴尬地跟随在後。
宋琪在當庭廣衆之下,得表現出他的“紳士風度”,趕忙起立相迎,并招呼他們入座。
但船長梅遜爵士一鞠躬,送高麗黛入座後,話也不說,就回返他的主客座位上去了。
“那邊有你的座位,你為什麼不過去?”高麗黛怒氣沖沖地向宋琪責備。
宋琪說:“什麼地方有我的座位?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