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黝黑,像是平地土着,受過文明教育,轎車中坐着一位老者,白發蒼蒼,連胡須也是白的,圍繞着一張黑發亮的臉,穿着白色中裝衫褲。
他發現高麗黛後,連忙吩咐停車,趨上前,深深一鞠躬,說:“大小姐,我們等在老碼頭的方面,不知道你竟停到新建碼頭的這方面來了!”
高麗黛不樂,皺着眉宇說:“難道說,在事前,你不會打聽一番嗎?”
“就是打聽過了,說是在老碼頭方面登岸!”
“呸!你是老胡塗了!你沒看見很多酒店兜攬生意的汽車都停在這邊嗎?”
那位老人說:“停在老碼頭方面的也不少!”
“真是老胡塗!”高麗黛一面叱罵着,一面指點蕭大炮、顧富波招呼行李搬上汽車。
宋琪納悶,聽高麗黛和那老家夥說話的語氣,好像是她家中的老家人呢。
奇怪的是高麗黛在砂勞越這地方也有人供她叱喝,莫非是她的老家就在此,她是砂勞越華僑麼?
“袁菲菲小姐,需要我送你一程麼?”高麗黛忽然很好心地向袁菲菲問。
“不用,等你們上車之後,我乘酒店的汽車回市區去,我暫時下榻‘格蘭酒店’!”袁菲菲回答。
“何必麻煩,我有兩部汽車,足夠坐得下,可以送你一程!”
“不好麻煩你呢!”
高麗黛沒管袁菲菲的同意,即吩咐顧富波将她的行李也一并搬上車去。
宋琪還在一旁呆着,高麗黛瞪了他一眼,換過了一副笑臉,含媚似地俏皮地說:
“你是否跟我同行呢?遊覽砂勞越,恐怕還要我領路才行呢!”
宋琪說:“娶雞随雞,娶狗随狗,看情形是須得聽你擺布的!”
高麗黛聳肩一笑,她吩咐敞篷汽車司機坐到後座去,讓出了駕駛座位,一面又向宋琪說:“你把此地想像得是那麼荒涼,熱帶風光還是不壞的!且看西山日落,我們循着砂勞越河走,可以看到很多奇怪的東西!”
宋琪說:“聽說鳄魚最多!”
“鳄魚隻有饑餓時才可怕,平時也是很美麗的動物!”
刹時之間,他們夫妻倆又變得有說有笑的了。
高麗黛駕着車,駛離了那荒涼的碼頭。
沿着砂勞越河向前路疾馳。
景色着實是夠绮麗的,沿途上盡可看見密層的叢林,熱帶性的植物,椰樹招展,棕榈樹參天。
遠眺隔岸有着達雅克族人的村灣,築在叢林的深處,但那些已近乎是平地番人了,茅屋裡裝設着有電燈,還未到天黑時它已經掣亮了。
宋琪的心境開朗,多天來在郵輪上的煩悶掃除殆盡。
高麗黛的心情也似見愉快,她駕着車疾馳,風吹散了她的一頭秀發,烏絲千條,飄舞着,臉孔兒紅紅的,更顯示她的豔麗。
兩部汽車,一前一後,急如流星,揚起了陣陣的塵埃。
奇怪的是公路上絕少看得見其他的車輛,好像整條的馬路就是為這兩部汽車開辟的,也或是在砂勞越這地方能有自備汽車的人并不多。
汽車有時彎進山裡去,上高坡,落平原,有時候又沿着河流前進。
宋琪一直希望能看到河裡的鳄魚,但是沒有。
忽的遠遠傳來一陣鼓樂之聲,咚咚咚,咚咚咚……甚有節奏地敲着,鼓聲遠播四野,山谷起了回聲,充滿了蠻荒氣息。
漸漸的汽車和鼓聲近了。
那是河上的一條木舟,豎有花花綠綠的大旗,舟中坐落了全是衣飾古怪的土番,有披獸皮的,頭上帶盔冠,插滿了各色各樣珍貴的山雉羽毛。
座船首間,有着一位裸露了上體的少女,乳房豐滿高聳,下體隻紮着一幅土制花布,渾身上下卻串挂着金銀銅币的飾物。
她的頭頂上,卻是金光閃閃的金冠,還鑲嵌着有大大小小的珍珠……
“這算是什麼名堂?”宋琪好奇,向高麗黛問。
高麗黛踩了刹車,汽車就停在河旁,她理了一下秀發,取絲巾束起。
邊說:“這是迎娶新娘,赴夫婿家去,你瞧,那頭戴羽冠的,就是新郎了!”
宋琪覺得好笑,說:“新郎的形狀,為什麼打扮得像個武士?好像出征似的!”
高麗黛說:“達雅克族人仍是崇武的,隻有武士是最高的榮譽!”
“也許是新娘子需要保護,所以披挂整齊,刀槍劍矢全帶在身旁!”
“他們也要蜜月旅行的,進入荒山野嶺無人地帶,過他們兩個人的生活!”
宋琪說:“這是對的,省得在豪華郵輪上被洋船長打擾!”
高麗黛一聲冷嗤,複又跳上汽車,重新啟動油門,是時已漸見日落西山。
據說,在砂勞越河看日落,是世界美景之一,在暮色沉沉之中,一輪紅日西墜,壓在叢密,綠蔭掩蔽下的山巒間,河水清中發着泥土黃色,紅日與綠蔭反映之下,它着實是一幅天然美景的圖畫。
梆鼓之聲遠傳,備增熱帶蠻荒氣氛,也真有宜人之處。
高麗黛駕着汽車風掣電馳,沒讓宋琪盡情欣賞砂勞越河日落美景。
她的心境,是随時都會有變化的,使人高深莫測,宋琪也漸漸地習以為常了。
兩部汽車在公路上疾馳,跟在後面的一部是一定要吃塵土的。
可是因為高麗黛的汽車行駛在前面,背後的汽車超車也不敢。
吃灰也隻好認了。
宋琪一再偷窺高麗黛的神色,她好像比在郵船途中輕松愉快得多,也或是家園在望的關系!踏上了岸,心情不再受恐吓者的威脅。
所以,她的臉孔也随着心情的變化,和善得多,也美豔可愛得多了。
“那個白發的老頭兒可是你此地的家人?”宋琪借機會而問。
“是的,我有個老家在此,值得驚奇麼?”她眉毛一揚,很随和地回答。
“不!我并不奇怪,隻是你從來沒有吐露過就是了!”
“我曾說過,隻是你貴人事忙,要不然,東南亞地方這樣大,為什麼單獨挑選到砂勞越來旅行呢?”
“哦,是嗎?”宋琪自覺有點胡塗,他一點也記不起。
“你最近經常飲酒不是嗎?也許是酒後聽我說的,所以給忘了!”
宋琪聳肩苦笑。
但又說:“那末你在砂勞越一定有很多的親友了?”
“不!一個也沒有,我們是‘獨家村’!”她回答。
“父母呢?”
高麗黛搖了搖頭。
“兄弟姊妹呢?”
“沒有,什麼也沒有!”
“那末就是一個家人兩部汽車麼?”
高麗黛忽的兩眼圓睜。
“嗳,你要調查得這樣清楚幹嘛?”
宋琪有點難堪,忙自圓其說:“因為我對自己的妻子太不了解了……”
“嗯,你現在才實行調查,不覺得太晚了麼?”
“不晚,能多作了解,總是好的!”
高麗黛起了一陣傻笑,笑态幾近有點狂妄。
也像是有意要這樣怪笑的。
宋琪喘了一口氣,無意中卻在回望鏡上發現有兩部汽車,除了高麗黛的那個家人及蕭大炮、顧富波他們的所乘坐的一部,另外還有一輛油黑色的。
直跟在末後,窮追不舍。
宋琪回過頭後望,隔着一部汽車,塵埃滾滾的,隻見那輛黑色的汽車,前面的擋風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