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三柳縣,那麼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躲也躲不掉了。
當然她根本不會想到,其實是柳冰冰的出現,讓範鷹捉心生芥蒂!但王如歌想來想去還想再搏一下,便直接給劉百川的秘書葉子中打電話。
她的電話本裡有葉子中的電話号碼,但她跟葉子中不太熟,對不太熟的人說心裡話,這事她本來不想幹,但眼下是被逼無奈了。
直接給劉百川打電話更不可能,沒準還惹來劉百川幾句不中聽的話,那就更難堪了。
如果說,一個人一生中總難免遇到溝溝坎坎,那麼現在王如歌就又遇到一道坎,而且是一道大坎,這道坎不好邁,是不是為此翻車也未可知!就在王如歌給葉子中打電話的當口,郭大姐下樓來了,她一見自己的兩個兒子攔住一輛小車,立即反應過來——是攔住了王如歌,便立即抖擻精神,一下子撲到小車的前鼻子上,連哭帶喊地鬧将起來:“王縣長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誰解決問題啊!哎喲喂……”王如歌沒辦法了。
面對這個情況,電話還怎麼打?她幹脆讓司機熄了火,自己從車裡下來了,對郭大姐說:“你下來吧,别趴在車鼻子上了!咱談談條件!”郭大姐便從車鼻子上下來了,卻一把将王如歌抱住了,說:“王縣長,我就是下來你也甭想跑!”王如歌很無奈地任其抱着,搖晃着,說:“我不跑,我在聽你提條件呢!”郭大姐道:“我們老頭一年收入一百萬,現在人死了,你說應該賠多少錢?”
王如歌聽了這話便一個激靈。
她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
雖說采石場是個利稅大戶,可也從來沒聽說老場長拿着這麼高的年薪!如果是真的,那麼這兩年一直哭窮的老場長就虛報了數字,中飽私囊,而自己還挖空心思為其承攬業務,是不是太愚蠢了?如果這話有假——王如歌也不能不問自己——郭大姐吹這個大話難道不知道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嗎?但王如歌畢竟比郭大姐年輕,無意中還是掉到了陷阱裡,她說:“采石場到2010年年底就到期了,老場長是不可能永遠幹下去的!”于是讓郭大姐抓住了把柄:“那麼說就還有三年時間,那你們就應該賠我三百萬!”王如歌道:“咱們縣是個窮縣,這個情況你們不會不知道,往哪兒給你們淘換三百萬去?你張嘴就要幾百萬,知不知道咱們的很多農民還處在貧困線上?”郭大姐道:“那我不管,你們當頭兒的砸鍋賣鐵也得給我弄去!我們家的人死了不能白死對不對?”
王如歌感覺這麼刀對刀槍對槍地争論下去沒有止境,等于瞎耽誤工夫。
便冷下臉來,說:“适當的賠償是可以考慮的,但要先對采石場進行審計,一切結論産生在審計之後!”說完就掏出手機給縣紀委和縣審計局打了電話,讓他們立即聯合組成調查小組進駐采石場開展工作。
然後對郭大姐說:“你們回家去等候消息吧,很快就會有結果的!”王如歌說得不無道理,郭大姐沒法反駁,隻好收起撒潑相,拍打一陣身上的灰土,說:“也好,我們就先等你們的消息,反正你王縣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說話間突然一群人擁進了縣政府大院,王如歌一看,全是前幾天陪同範鷹捉在大禮堂看音樂會的老同志們。
一個幹瘦幹瘦的、看上去風一吹就會摔倒的八十多歲的老同志在别人的攙扶下,走近王如歌,一字一頓地說:“如歌啊,人是為公家死的,你們一定要厚葬!要開追悼會!要給補償!而且補償給少了還不行!二三十萬的别打算把人打發了!”這個老同志身後的一群人齊聲附和道:“說得對!就得這樣!”郭大姐借機就“我的娘哎——”猛哭起來。
王如歌無言以對。
暗想你們拿縣政府當什麼了?當聚寶盆?當搖錢樹?當世界銀行?縣政府從哪兒弄這麼多錢去?看起來這老場長的善後還真成了問題了!她突然産生了一個連自己都吃驚的念頭:離開三柳!立馬就離開!自己在三柳忍氣吞聲了這麼多年,三柳是什麼風氣?自己都是怎麼忍辱負重來着?範鷹捉讓自己走,難道不是看出自己在三柳幹得吃力嗎?範鷹捉白白比自己大幾歲嗎?他比自己走過更多的路,流過更多的血汗,長了更多的智慧!走,三十六計走為上,就是這話!她蓦然就感覺心地坦然了,市委常委會已經開始研究自己的問題了,隻消慢慢等候就是。
于是,她的臉上立即堆上習慣的笑容,招呼大家進樓裡,去會客室說話,說會客室有煙、有茶!煙是中華,茶是普洱!
沒有人客氣。
大家跟着就上樓了。
而且進了會客室就理直氣壯地抽煙,喝茶,大模大樣。
仿佛這些人都是老場長的家屬。
這也是王如歌剛剛發現的三柳人的一大特點:沾了公家的事,能耐都特别大。
不抽白不抽,不喝白不喝。
抽完了,喝光了,與我無關,你們公家想辦法去!王如歌打手機叫來了辦公室主任和行政科長,讓他們與大家協商補償問題,她說:“大家可以漫天要價,反正還要就地還錢,敞開議吧!”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