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王愛妮”一行字。
他把書還給女孩說:“好了,你走吧,以後不要來這種地方了,想賺錢就去勤工儉學,做家教、做小時工都行,要是讓我再碰上你,就不客氣了。
”女孩連連點頭說:“謝謝大叔,我不再來了!”轉身便逃了。
柴大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因為他看這個姑娘面熟。
女兒就是平川理工大學的,她曾經往家裡拿過和女同學一起夏令營的合影,裡面有個笑得燦爛的女孩,給他留下過深刻的印象。
沒錯,那個女孩就是王愛妮。
柴大樹回到外間,深深陷進沙發裡,然後點上一支煙。
屋裡不知哪個角落點着芭蘭香,有一股微微的别樣的香氣。
柴大樹不喜歡這種香氣,他想找一扇窗推開放放煙氣,但沒找到。
方知洗浴中心的所有窗戶全是封閉的。
他狠抽了一口煙以後,就躺倒在沙發上。
這裡的一切都夠水平,夠刺激,但遺憾的是不合他的口味。
不過,段吉祥的一番好意,他已經領受了。
真是自己的兄弟啊!
柴大樹其實是個清心寡欲的人。
吃吃喝喝可以,其他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都沒興趣。
機關裡幾乎找不出不會打麻将的人,恰恰柴大樹就不會打,或者說會打但從來不打。
他很明白,你當領導的跟下屬打牌,人家好意思赢你嗎?人家陪你玩不就是為了給你送錢嗎?他曾經陪着老市長去三柳縣檢查工作,晚上吃完飯後要打幾圈,女縣長王如歌坐在老市長的上手,對面和下手坐着縣委書記與紀委書記。
柴大樹就站在一旁觀戰。
一開局就見王如歌不斷地碰對,一再為老市長争取摸牌機會。
牌桌上的局勢,明眼人是一目了然的。
王如歌也是平川大學畢業的高才生,二十年前入學時是平川市應屆高考生裡的女狀元。
就因為成績優異,在平川市家喻戶曉,所以一畢業立即被三柳縣的政府機關招去了。
縣裡的女幹部并不稀缺,但女高才生卻并不多見。
于是,她從辦事員幹起,一路上副股長、股長、副科長、科長、副縣長、縣長可以說過關斬将,所向披靡。
但問題是三柳縣是個窮縣,一個人能夠不斷進步并不意味着這個縣就富起來了。
要把一個縣弄富了,那是系統工程,絕沒有一級級升官那麼簡單。
但在牌桌上,決不能露窮。
這個道理王如歌心裡明鏡似的。
第一圈王如歌赢的多。
雖然她屢屢為老市長創造條件,怎奈老市長手太潮,摸不來好牌,一把也沒和。
然而,盡管如此,老頭卻更來了情緒,于是猛喝一口濃茶,坐下繼續開戰。
結果第二圈一上來王如歌送老頭一個明杠,老頭便來了一個碰頭彩——“杠上開花一條龍”!乖乖,那是平和價錢的十六倍!早已超過了上一圈的全部!當時看到這柴大樹就轉身離開牌桌,一個人躲到外面抽煙去了。
屋裡稀裡嘩啦的洗牌聲和叫好聲不絕于耳。
他幹脆遠遠離開,徑自往山路上走去。
月光下,崎岖的山路呈現了灰白色,他的心境也一如這顔色,空寂而清冷。
後來,王如歌追了出來,說,辦公室主任上陣了,把她替下來了。
柴大樹不知道說什麼,是阻止他們還是鼓勵他們?三柳縣現在正急着找市裡要項目,給老市長送一點小錢算什麼?王如歌見他沉默,就說:“柴市長,其實我和你一樣,心裡很孤寂。
”一句話點在柴大樹的要害處,兩個人便坐在山路上聊了起來。
後來人們風傳他們倆如何如何,即源于此。
柴大樹看不上範鷹捉。
因為他也知道範鷹捉拿走鑽石胸花和收受巨額潤筆費的事。
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一個普通人做事尚不能肆無忌憚,一個領導就更不能沒有分寸。
如果是幾個小錢也就罷了,抄起來就是多少萬,讓下屬怎麼看你?傳到老百姓耳朵裡會怎麼說你?那麼,人們會問柴大樹既然很廉潔,怎麼會跟随段吉祥到洗浴中心這種地方來呢?問題就在這——段吉祥是他的死黨,是他的有用之人。
後面沖鋒陷陣還指望着他。
要扳倒範鷹捉僅靠一個于清沙是遠遠不夠的,即使加上段吉祥也還是力量不足。
所以,他要多物色幾個心腹,多碼幾個幹将。
難道,他就真的與範鷹捉有不共戴天之仇嗎?沒錯。
此為後話。
柴大樹一直在單間裡等着,直等到段吉祥送走一群人然後來找他。
此時已經下半夜了。
一見面段吉祥就一通埋怨:“柴市長,你怎麼這麼不相信我呀?那個妞是我左挑右選選來的,你怎麼說打發就打發了?”柴大樹道:“吉祥啊,你不知道,我一見那個女孩就認出來了,她是我女兒的同學,你說我能不把她打發走嗎?我不僅要把她打發走,還告誡她以後不準往這種地方來!好好一個大學生不是生生毀了嗎?”段吉祥道:“柴市長你太杞人憂天了,現如今這種女孩多如牛毛,沒什麼可吝惜的;再說大學生即使畢業也找不到工作,提前出來掙倆血汗錢體會一下下層生活未嘗不是好事。
”柴大樹很想罵段吉祥沒有人性,分不出是非,但他眼下不想為此傷了和氣,就說:“不談那個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聽天由命。
咱還是說說咱的計劃吧。
”段吉祥道:“我洗着澡就想好了,立馬發起新一波進攻高xdx潮,組織各方面人員繼續找範鷹捉提問題,要讓他上任伊始便手忙腳亂,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