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縣局級,自己隻是小處長。
按平川的習慣,縣局級才算得上官員,而小處長根本挂不上。
于是,他把酸楚的記恨變成了行動,當他每個大禮拜回三柳的時候,總是悄然地提前回家,仔細檢查家裡有什麼可疑之處——柴大樹留下的痕迹。
他就是一門心思希望找出蛛絲馬迹來。
其實,他是多麼害怕找出蛛絲馬迹啊!但當他什麼都找不到的時候,就暗暗感歎:“捂得夠緊啊!”
漸漸地,馬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總是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王如歌大喊大叫,如果王如歌同他理論,他便說:“顯然是你心有他人,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不錯,我就是一個在市裡排不上位的小局的辦公室主任,哪裡比得了你這個連市領導都圍着屁股轉的大縣長?”終于,王如歌忍無可忍,和馬鳴大吵起來。
王如歌豁出去了,幸虧孩子一直跟着爺爺奶奶,否則還不把孩子吓着?雖然馬鳴和王如歌過了這麼多年的日子,但并沒發現王如歌在悄然之中發生的變化,那就是随着職位的上升,已經有點說一不二了。
當然,要說這是當一把手的職業病也不為過。
當晚,王如歌就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起初馬鳴還嘴硬,感覺王如歌明明幹了沒理的事,還這麼理直氣壯,離就離,有什麼了不起,找出簽字筆就簽。
但當他看着王如歌那秀麗的筆迹和順暢的行文的時候,他哭了。
他一下子想起了他們自打認識以來的一樁樁一件件。
馬鳴突然變了主意,明确表态,堅決不同意離婚!而王如歌卻堅定地打了一個行李卷,要去縣政府辦公室睡覺去。
她的辦公室是裡外間,裡間有單人床,是平時王如歌中午歇息所用。
馬鳴去過那裡。
此時馬鳴一把抓住了王如歌的胳膊,一使勁就把行李卷奪了過來,扔到沙發上,說:“怎麼,想走?沒那麼容易!”王如歌以為馬鳴要動粗,誰知,馬鳴卻“撲通”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
王如歌無聲地撫摸着馬鳴的腦袋,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她的心裡,同樣是無奈的酸楚。
但她迅即抹掉了眼淚,一字一頓地告訴馬鳴:“我會一如既往,不會因為輿論而有任何改變,你能承受,咱們就在一起過,幾時你承受不了了,那就随時請便,咱家的大門對你是敞開的,來,可以随時來,走,當然也可以随時走!”那天夜裡,王如歌沒帶行李,就一個單身,掙脫了馬鳴的攔阻,到縣政府睡去了。
不知王如歌那一宿是怎麼對付過來的,反正轉天一早,她就把辦公室主任找來,陪她一起上街買來了一套新被褥和一堆洗漱用品,說是最近工作太忙,可能偶爾會睡在辦公室裡。
而王如歌離家以後,便一直沒再回來。
吃飯就在縣政府的食堂裡。
偶爾回家,也隻是拿些換洗的衣服。
這麼一晃就是半年。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王如歌鬧離婚的消息不算快也不算慢地傳到平川市組織部幹部的耳朵裡。
他們感覺這個級别的幹部家務事不好幹預,但不幹預又影響不好,就向市委書記劉百川作了彙報。
劉百川便問起馬鳴何許人也,在什麼單位工作,擔任什麼職務。
組織部幹部說,是個處級幹部,在畜牧局工作。
劉百川又問,表現怎麼樣?組織部幹部說,還不錯,是個副局級的後備。
劉百川還問,畜牧局有沒有該退的副局長?組織部幹部說,還真有一個,不過,在他們的後備裡,馬鳴不是排第一。
劉百川道:“這沒關系,隻怕他不是後備。
提起來吧。
”
不明就裡的人會說組織部亂提拔人,排第一的沒提,沒排第一的反倒提了,是不是暗箱操作或是含有腐敗在裡面?其實,這件事隻有組織部幹部能理解:把馬鳴提起來,就可能穩定王如歌的家庭和工作,那麼,三柳縣就是穩定的;如果王如歌真離了婚,不僅三柳縣會謠言四起,還會波及市政府,如果再攪得柴大樹心神不穩,弄假成真也出現跟馬蕭蕭鬧離婚的情況,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因此,誰更高明?組織部幹部自然心中有數!
果然,馬鳴提起來以後心情變好,主動向王如歌問寒問暖,關懷有加,于是,王如歌就坡下驢,不久就回家睡去了。
但是他們的問題還未從根本上解決,也就是說,他們的關系依然不是很協調。
當然這些情況說給薄哥達的時候,讓薄哥達不能完全理解——以他為人處事的方法,如果王如歌給他做老婆,有十個也早離了!于是,薄哥達看着王如歌發出一陣開心的大笑,說:“王縣長,你這麼文靜的女同志談起這些事來一點都沒臉紅,還真是少見啊!至少在我過去的圈子裡沒見過。
”王如歌道:“我早已麻木了,還臉紅什麼?光是傳到我耳朵裡的話,你知道有多難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