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了出來,這才止住步子。
不過吼喊聲并沒平息,老支書,那可是養命的樹呀,要是毀了,我們還活不活?
“大夥要相信政府,縣上說了不算,我們找市上,市上說了不算,找省上,哪怕找到中央,也要講這個理。
但鬧事,劃不來呀,鬧進去幾個才夠?!”胡二魁的嗓子血都出來了,一沒朱世幫,他就像是被人抽了脊梁骨,再也硬不起來了。
王樹林緊忙跟縣上彙報,付石壘起先口氣還硬,一聽王樹林要哭,這才意識到問題可能真的嚴重。
便在電話裡指揮:“一定要穩定住群衆,流管處的改革是經過省上批準的,林地本來就是人家的,不要聽信個别人的挑唆。
”
“穩不住呀,付縣長。
”王樹林真就哭了。
讓他穩,他拿啥穩?
“我們要顧全大局,記住了,顧全大局!”付石壘再次強調道。
“付縣長,顧不了了啊——”
見群衆被堵在了路這邊,那邊的龍曉六更來勁了。
從他接任開發公司總經理那一天,南北二湖的樹已不在他眼裡,他眼裡是一望無際的棉花,大把大把的票子,還有金燦燦的前程。
是啊,沒有比這些更能誘惑他的了,洪光大沒完成的事,他龍曉六要完成了,實踐證明,他龍曉六就是比洪光大能幹。
能幹啊——
他的開發項目已經通過省計委立項,并報到了國家計委,一個現代化的生态農業園正在等着他去建設。
生态農業園,他嘿嘿笑了笑,多好聽的名字,多有詩意多有時代特征的名字啊。
其實他腦子裡,就是一望無際的棉田,還有平展展的仕途之路。
龍曉六怕村民的上訪還有媒體的報道會影響他的事業,什麼也不能影響他的事業,這是他曾向馮橋等人發過的誓言!于是他做出決定,搶在相關方面做出反應時先把地推了,到時即或有變,頂多也就是挨頓批評,花幾個小錢而已。
龍曉六長長地舒口氣,然後指揮着推土機,瘋了一般向胡楊林撲去。
路這邊的村民們望着胡楊林倒下,眼裡的淚忍不住嘩嘩往下掉。
付石壘是天黑時分趕到的,他帶了不少人,一到沙灣村,就兵分幾路,開始給村民做工作。
村民們先是被分散,在村口僵持了一段時間,一看縣上來了這麼多幹部,還有警察,無奈地回了各自家中。
一場風波算是被平息了。
夜裡,縣上來的幹部和警察反複跟村民做工作,說縣上正跟有關部門交涉,要大家相信政府,南湖的胡楊林不會毀掉。
村民們不敢相信,家裡蹲着不放心,一個個又從家中走出,集中在沙梁子上,眼巴巴地望着南湖。
偏是這一天起了風,風從北部沙漠刮來,來勢洶洶。
狗日的風,一到冬天,格外的猛,格外的厲,打得人坐都沒法坐。
風把村民們全趕進了屋子。
幹部們也一個個回去了,有的回了鄉上,有的,索性屁股底下一冒煙,頂着狂風回了縣城。
付石壘這才放下心,到另一個鄉上去了。
那個鄉的書記在等他,他不能不去。
火是半夜裡着起來的,當時村民們全都入睡,惟有胡二魁陪着王樹林,頂着大風,在村裡村外轉了一圈,确信沒有人從家裡溜出來,這才朝村委會走去。
村委會呆了不到一刻鐘,胡二魁心裡不踏實,再次走出來,想進南湖看看。
這一走,胡二魁就看見了火。
一道火光從南湖冒起來,像是推土機被人點着了,胡二魁喊了聲不好,就朝南湖跑。
書記王樹林累了一天,腿都邁不動了,剛丢了個盹,就聽見胡二魁的喊。
等他跑出來,火光已映紅了半個南湖,王樹林僵住了。
火,火呀!
等他反應過來跑向南湖時,四台推土機都着起了火,熊熊大火伴着噼噼啪啪的爆響聲,将沙漠的夜晚震得驚魂。
王樹林跟胡二魁一個望着一個,問,咋個辦呀?胡二魁說,快喊人,救火。
火字還沒落地,就聽得一聲巨大的爆響炸過來,扭頭一看,隻見白日裡堆放油桶的地方爆炸了,騰起的火苗四下橫飛,落在南湖的林子裡,那些被風幹了胡楊一見火苗,便噼噼啪啪燃起來。
“完了,完了,沒救了。
”胡二魁癱在沙上,捶胸頓足。
大風呼嘯着朝火光撲去,胡二魁眼見着大風呼啦啦将火光散開,心裡的那點兒希望全都沒了。
沙漠的風是真正的風,風卷着火,不可遏止。
等村民聞聲趕來時,整個南湖已是火光一片。
呼嘯的北風卷着火焰,撲向流管處,眨眼間,流管處大院便被火光吞沒了。
火光緊跟着湧向八道沙,早已被火光驚醒的陳家聲哭喊着要往火中跳,被七十二和劉駱駝死死抱住了。
可憐的陳家聲,他做夢都沒想到,辛辛苦苦種了一輩子的八道沙,眨眼間淹沒在一場火海中。
火光沖天,整個沙漠像是一片火的海洋,到處爆響着噼噼剝剝的聲響。
村民們傻呆呆地望着大火,感覺自己的身體也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