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獵戶,擒捉此虎。
崗子路上兩邊都有榜文,可教過往經商,結夥成群,于巳、午、未三個時辰過崗,其餘不許過崗。
這武松聽了,呵呵大笑。
就在路傍酒店内,吃了幾碗酒,壯着膽。
橫拖着防身稍棒,浪浪滄滄,大扠步走上崗來。
不半裡之地,見一座山神廟門首,貼着一張印信榜文。
武松看時,上面寫道:「景陽崗上,有一隻大蟲,近來傷人甚多;見今立限各鄉并獵戶人等,打捕住時,官給賞銀三十兩。
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于巳、午、未三個時辰,結夥過崗。
其餘時分,及單身客旅,白日不許過崗,恐被傷害性命不便。
各宜知悉。
」武松喝道:「怕什麼鳥!」且隻顧上崗去,看有甚大蟲?武松将棒绾在脅下,一步步上那崗來。
回看那日色,漸漸下山,此正是十月間天氣,日短夜長,容易得晚。
武松走了一會,酒力發作,遠遠望見亂樹林子,直奔過樹林子,見一塊光撻撻地大青卧牛石,把那棒倚在一邊,放翻身體,卻待要睡,但見青天忽然起一陣狂風。
看那風時,但見:
「無形無影透人懷, 四季能吹萬物開;
就地撮将黃葉去, 人山推出白雲來。
」
原來雲生從龍,風生從虎。
那一陣風過處,隻聽得亂樹皆落黃葉,刷刷的響,撲地一聲,跳出一隻吊睛白額斑爛猛虎來,猶如牛來大。
武松見了,叫聲「阿呀」時,從青石上翻身下來,便提稍棒在手,閃在青石背後。
那大蟲又饑又渴,把兩隻爪在地上跑了一跑,打了個歡翅。
将那條尾剪了又剪,半空中猛如一個焦霹靂,滿山滿嶺盡皆振響。
這武松被那一驚,把肚中酒都變做冷汗出了。
說時遲,那時快。
武松見大蟲撲來,隻一閃,閃在大蟲背後。
原來猛虎項短,回頭看人教難,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跨一伸,掀将起來;武松隻一躲,躲在側邊。
大蟲見掀他不着,吼了一聲,把山崗也振動。
武松卻又閃過一邊。
原來虎傷人,隻是一撲,一掀,一剪,三般捉不着時,氣力已自沒了一半。
武松見虎沒力,翻身回來,雙手輪起稍棒,盡平生氣力,隻一棒,隻聽得一聲響,簌簌地将那樹枝帶葉打将下來。
原來不曾打着大蟲,正打在樹枝上,磕磕把那條棒折做兩截,隻拏一半在手裡。
這武松心中,也有幾分慌了;那虎便咆哮性發,剪尾弄風起來,向武松又隻一撲,撲将來。
武松一跳,卻跳回十步遠。
那大蟲撲不着武松,把前爪搭在武松面前,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邊,乘勢向前,兩隻手撾在大蟲頂花皮,使力隻一按,那虎急要掙紮,早沒了氣力。
武松盡力撾定那虎,那裡肯放松。
一面把隻腳望虎面上眼睛裡,隻顧亂踢;那虎咆哮,把身底下,扒起兩堆黃泥,做了一個土坑裡。
武松按在坑裡,騰出右手,提起拳頭來,隻顧狠打,盡平生氣力。
不消半歇兒時辰,把那大蟲打死。
躺卧着,卻似一個綿布袋,動不得了。
有古風一篇,單道景陽崗武松打虎。
但見:
「景陽崗頭風正狂, 萬裡陰雲埋日光;
焰焰滿川紅日赤, 紛紛遍地草皆黃。
觸目曉霞挂林薮, 侵人冷霧滿穹蒼;
忽聞一聲霹靂響, 山腰飛出獸中王。
昂頭踴躍逞牙爪, 谷裡獐鹿皆奔降,
山中狐兔潛蹤迹, 澗内獐猿驚且慌,
卞莊見後魂魄散, 存孝遇時心膽亡。
清河壯士酒未醒, 忽在崗頭偶相迎;
上下尋人虎饑渴, 撞着猙獰來撲人。
虎來撲人似山倒, 人去迎虎如岩傾;
臂腕落時墜飛炮, 爪牙撾處幾泥坑。
拳頭腳尖如雨點, 淋漓兩手鮮血染;
穢污腥風滿松林, 散亂毛須墜山崦。
近看千鈞勢未休, 遠觀八面威風減
身橫野草錦斑消, 緊閉雙睛光不閃。
」
當下這隻猛虎,被武松沒頓飯之間,一頓拳腳,打的動不得了。
使的這漢子,口裡兒自氣喘不息。
武松放了手,來松樹邊尋那打折的稍棒;隻怕大蟲不死,向身上又打了十數下,那大蟲氣都沒了。
武松尋思:「我就勢把這大蟲拖下崗子去。
」就血泊中雙手來捉時,那裡提得動?原來使盡了氣力,手腳都疎軟了。
武松正坐在石上歇息,隻聽草坡裡刷剌剌響。
武松口中不言,心下驚恐:「天色已黑了,倘或又跳出一個大蟲來,我卻怎生鬬得過他?」剛言未畢,隻見坡下鑽出兩隻大蟲來,諕武松大驚道:「阿呀!今番我死也!」隻見那兩個大蟲,于面前直立起來。
武松定睛看時,卻是個人把虎皮縫做衣裳,頭上帶着虎磕腦。
那兩人手裡各拏着一條五股剛叉,見了武松倒頭便拜,說道:「壯士,你是人也?神也?端的吃了總律心,豹子肝,獅子腿,膽倒包了身軀!不然,如何獨自一個,天色漸晚,又沒器械,打死這個傷人大蟲?我們在此觀看多時了,端的壯士高姓大名?」武松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自我便是陽谷縣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
」因問:「你兩個是甚麼人?」那兩個道:「不瞞壯士說,我們是本處打獵戶。
因為崗前這隻虎,夜夜出來,傷人極多;隻我們獵戶,也折了七八個,過路客人,不計其數。
本縣知縣相公,着落我們衆獵戶,限日捕捉,得獲時,賞銀三十兩;不獲時,定限吃拷。
叵耐這業畜勢大,難近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