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個常在野外生活的人——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但是生活在像科羅拉多這樣一個多山的州裡,沒在報紙上或電視新聞裡看到體溫過低引起危險的故事是不可能的。
遠足者會掉進山裡,隻穿着短褲和T恤,突然而至的暴雨會把他們淋透,如果溫度下降,如果遠足者超過三個小時沒有穿上溫暖的衣服,喝上熱乎乎的流質食物,以盡快使他們正在下降的心髒溫度回升,他們就會死于凍餒。
躺在潮濕冰冷的岩脊上,我顫抖着,手和腳感到麻木了。
如果我不盡快從岩脊上下去,我想讓我的血液停止流動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體溫過低會要了我的命。
我試着算計怎麼爬上表面幾乎垂直的下一個岩脊,然後爬上石頭松動的峽谷邊。
我知道受傷的胳膊幫不上忙。
從岩脊上下去的唯一辦法是……
我向下看去,試着判斷懸崖怎麼引導溪水流下去的。
那是一段露出地表的陡直的斜坡,我下面的岩脊有五英尺遠,再下面的一塊是這兩塊的距離的兩倍。
我不想考慮下面更遠處的障礙了。
但是,太陽已經過了懸崖邊,峽谷底下都是陰影了。
即便隻是下午的晚些時候,黑暗也很快就要來了。
旁邊的山要比往常更早些擋住陽光。
一旦天黑,我就隻能等到明天早上才能獲救。
到那時,我就死了。
我放松背上的背包帶,挂在肚子上,向邊上蠕動時,移動引起了劇痛。
我在我的好胳膊允許的範圍内盡可能地懸垂下去,然後松手,掉下去。
着地震動到了骨頭,我幾乎要昏倒了。
我趴在下一塊露出地表的岩石邊上。
襯衫撕破了,胸口刮破了,撕裂的膝蓋從牛仔褲的破口露出來。
我盡力控制着我的感情,努力向下。
從上面看起來不可能的許多落腳點顯然是騙人的,卵石看起來像台階,另外那些看上去容易的卻是驚人的困難。
光線全都消失了,溪流的轟鳴聲卻更近了,我更小心地往下走,考驗着我的腳力。
一塊卵石被我的重量壓掉,它滾向谷底時,我差點掉下去。
暮色濃重了,溪流濺起的水汽也更濃了,在我的右臉結成水珠,浸濕了我的衣服,使我越發顫抖得厲害了。
我記得讀到過體溫過低的犧牲者在接近生命盡頭時變得昏昏沉沉,意識不到周圍的事物。
我努力地保持着頭腦清醒。
我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就到了谷底,幾乎走進洶湧的水流,溪水的轟鳴聲減弱了,我沒有意識到我離它有那麼近。
我突然向後傾斜了一下,差點扭了腳脖子。
峽谷上面藍色的天空和峽谷裡面濃濃的暮色之間不真實的對比使我不知所措。
我沿着水流小心翼翼地移動,水花濺濕了我。
峽谷陰暗的出口斜斜的,我擔心在跑出去時會跌斷一條腿。
我走在光滑的石頭上,緊緊地抓牢鵝卵石,我從大腦到身體都麻木得使我用了一分鐘才明白我斜靠的東西是一棵顫楊樹,而不是一塊鵝卵石;才明白陽光正向我斜射過來;才明白我已經離開峽谷一段時間了,現在正跌跌撞撞地穿過一片樹林。
快要結束了,我告訴自己。
我要做的就是沿着小溪穿過樹林向湖邊走。
我的腳步加快了,我想象着開着門的汽車,我期望着爬進車裡去放松一下,啟動發動機,打開熱風,感覺到熱熱的空氣向我吹過來。
我從我的行李裡拿出暖和的衣服換上。
“賈森!派蒂!”
我從顫楊樹林蹒跚地向湖邊走去,透過黯淡的陽光眯着眼向對岸看去。
我看見汽車不在那兒了,我的心一沉。
很容易解釋,派蒂和賈森去找幫忙的人了。
我想,他們很快會回來。
我必須要做的就是爬進帳篷,試着暖和一下。
帳篷也不在了。
“不!”我脖子上的血管要進裂了,我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