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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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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學的時候,集市已經發達起來,生意越來越不好攬。

    田來福也老了,做不動了,幾塊錢的學費都靠賣了糧食交了。

    三個閨女都先後退了學,他卻始終不讓兒子停下來。

     田俊濤高中畢業的時候,正趕上推薦工農兵上大學的年月。

    他學習好是全村人公認的,他是全村惟一的高中畢業生。

    田來福一趟一趟地去找村支書。

    他說,我們家俊濤是個苦孩子,我們收養他是行善舉。

    我們小田寨自古都是行善舉的,我把他供到高中再無能為力了,村裡要是有辦法就幫這孩子一把,他不會是個沒出息的人。

     支書也不是不想行善,隻是他覺得田來福有點太那個了,這事兒也要适可而止啊!他在我們小田寨念到高中,怎麼說我們也算是對得起他了,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

    支書也是田姓,論輩份管來福叫叔。

    他對田來福說,叔,要說是養兒防老哇!你咋這麼傻,他翅膀硬了飛走了,老了誰還伺候你們啊? 來福說,咱要沒有這個娃,日子不照樣過?還有你三個妹妹伺候我。

    咱小田寨這些年就沒出過秀才,沒有念大書的娃,你這個支書臉上就有光彩? 支書被說動心了。

    他說,這個章我可以給你蓋,可是我當不了家,你還要去找公社的人說去。

    全公社這麼多人争,難啊! 田來福真的就找到公社去了。

    他常年在外面跑,多少長了個心眼,去的時候把家裡的錢翻出來,咬咬牙買了兩瓶好酒兩條好煙,找到負責辦這件事的人。

    那人接了東西,自然沒再說什麼,可當他看了田俊濤的簡曆後,又不放心了。

    他說,我們推薦上大學是要根正苗紅的,你這孩子是收養的,你知道他的曆史背景嗎? 來福聽不懂什麼曆史背景,他憑直覺覺得和他的家世又關。

    他說,他爹是餓死的,他娘也是餓死的。

    我現在就是他爹!我祖宗幾代就在小田寨土裡刨食,你去審吧! 辦事的同志一聽吓壞了,趕緊把他拿來的東西又提了出來:你這老同志可不要再胡亂說話了,這新社會哪裡還會有餓死人的事情?切不可再這麼胡說,讓公社領導聽了可是了不得,弄不好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是現行反革命! 田來福受了一通教育,把東西又拎了回來。

    回到村子裡已經半夜了,他沒有回自己家裡,坐在支書的門口,竟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支書披着衣服出來了,說,叔,你到底想幹啥啊? 來福說,我就是想讓孩子上學。

    這孩子要是沒出息,我也不會這樣求你了。

    讓我跟誰跪下磕個頭都行,隻要能讓孩子走,你叔就不要這個老臉了! 叔啊,人家要證明咱們又弄不來。

    你也盡到自己努力了,我看這事兒就算了吧! 田來福咬了牙說,我要是弄到證明了呢? 叔,你不會辦傻事吧?支書吃驚地看着他。

     來福二話沒說,扭頭走了。

     如果那時田來福不去找田俊濤的老家,他永遠也不會自己找回去的。

     田來福沒等天亮,也沒跟田俊濤說,挑着鐵匠挑子就上路了。

    鐵匠挑子就是他的盤纏,他要靠它換口路途中的飯食。

    他真的要到安徽為兒子尋根,來福女人哭得一死一活的。

    俊濤雖說是爹娘都死了,可他家裡還有叔伯,這一去人家若是把兒子要回去該怎麼辦? 田來福說,該是人家的,咱怎麼樣都攔不住;該是我們的兒子,就是骨頭漚爛了,他也會喊我爹! 全村人都說田來福是個傻子,傻都沒有傻到他那份上的! 田來福去了安徽界首,他是靠了兩條腿走去的。

    他日夜兼程,來回走了一個星期,把一雙新鞋子都給磨穿了。

     田來福取到了證明,他原籍的家确實是貧農,他爹是解放後餓死的,他爺爺卻是解放前餓死的。

    而且,人家也沒有把兒子要回去的意思。

    那年月,還是一個窮字,多一口人就多一張吃飯的嘴。

     田來福沒有回家,直接奔了公社。

    他到公社的時候,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土人。

    當他推開辦事員的門,從懷裡把證明掏出來,把辦事員吓了一跳。

    他看清來者是田來福後,拉起他就往凳子上讓,然後端起臉盆,去外面打了一盆熱水。

    他非常感動地說,大叔,先洗洗再說吧!田來福推開臉盆,從懷裡掏出汗濕的證明遞到他臉前,說,你先看看這個行不行?辦事員說,行!行!你剛一走,你們村裡的支書就帶着一幫社員來了,他們講了你和你兒田俊濤的情況。

    你老放心吧,無論如何我們也會幫你這個忙的。

    如果我們不幫你,那良心就是讓狗吃了! 田俊濤被推薦到省城的農學院上大學了。

    田俊濤走的時候,再一次給爹跪下了。

    他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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