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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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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發了火,忙陪着笑臉說好話:“圈起來養,人經幾輩子,誰家的駝圈起來養了?那又不是個雞兒,它得吃,天爺大旱,人都沒吃的,圈起來給駝喂啥?”所長沒心聽支書的廢話,他忙得很,門外又有人等着告狀了,說是公公把媳婦打壞了,動不成了。

    “動不成就往醫院拉啊,錢多你就讓他打。

    ”所長隔着支書丢過去一句,把告狀的人噎在了那兒。

    告狀的是個娘家人,他忙掏出煙,給所長敬。

    所長擺擺手,“去去去,我哪有功夫抽煙,上面來人要檢查工作,我忙得連坐的時間都沒哩。

    ” 請不來公安,沙灣村的人一片子亂,都跑到沙窩裡找駝去了。

    母親蘇嬌嬌因為駱駝沒找來,整天拉個臉,說話比豬罵狗的,難聽得很,好像駝找不到是玉音的過。

    玉音因為那晚的事,心裡留了陰影,情緒很低落,一看母親這樣,心就更煩了。

    這天吃黑飯,母女倆終于頂起嘴來。

     話題是從嫂子蘭香兒身上扯起來的。

    玉音這次回來,跟嫂子蘭香兒一次照面都沒打。

    母親叨叨說,玉虎娶了個妖精,一把苦不受,成天打扮得跟狐狸精似的,不是上街就是蹲娘家不回來。

    嫂子娘家在鎮子上,她爹開個飯館,她哥跑買賣,日子在鎮上算是拔尖的。

    越是拔尖,就越覺嫁給玉虎嫁委屈了,整天喊窮,吵嚷着讓玉虎也做買賣。

    一說讓下地幹活,不是頭痛便是腦熱,反正總有借口。

    說輕了不頂用,說重了她給你還口:“成天背個日頭,跟黃沙讨飯吃,種的那把莊稼化肥錢都不值,還指望過好日子呢,哼!”嘴一噘,屁股一擰,又去娘家了。

    莊稼不值錢是真,再不值錢你也是莊稼人,不指望莊稼指望啥?蘭香兒不這麼想,她成天做着發财的夢,眼裡見的,嘴裡說的,都是鎮上有錢的人。

    玉虎讓她逼急了,也嘗試着做過買賣,販過大闆瓜子,販過樹苗子,跟人合着往西安販過羊。

    可玉虎像是跟錢沒緣份,真是應了那句俗話:販豬豬貴,販羊羊貴。

    越販日子越見底了,把爹當村支書掙的那幾個錢全賠了進去,還欠了一屁股債。

     順着母親的話,玉音忽然想,是不是嫂子動的腦子,要玉虎打姑姑林子的主意?如今搞旅遊開發是能掙錢,玉音這次回來,最大的感受就是沙鄉人的觀念變了,知道拿什麼吸引别人的眼球了。

    市裡提出旅遊興市的發展戰略,縣上、鄉上紛紛效仿,都想做旅遊這篇大文章。

    姑姑的那片林子便有了含金量,聽說縣上已把它定成沙縣的一面旗幟,每天都有遊客和方方面面的人去那兒參觀,蘭香兒是個有經濟頭腦的人,她定是聞到了那裡的錢味,也隻有她,才動得了這心思。

     玉音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母親蘇嬌嬌忽然警惕地望住她:“你問這話啥意思?” “沒啥,我就是随口問問。

    ” “你姑姑跟你說啥了?” 母親的反應令玉音起疑,母親向來在家裡啥事兒也不管,油瓶跌倒她都不扶,怎麼在這事上突然有了警覺? “姑姑沒說,我自個猜的。

    媽,我就是不明白,你們為啥要跟姑姑争搶?姑姑夠可憐的了,你們忍心跟她搶?” “她可憐,誰不可憐?這些年我們幫她幫的還少麼,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我們供着,輪到叫她幫一把了,她倒好,要死要活的,耍母老虎給誰看?”母親恨恨的,一提姑姑,她的後牙根都有了勁。

     “媽,不許你這樣說姑姑!”玉音突然拔高聲音,不知為啥,隻要有誰說姑姑的不是,玉音一準跟她翻臉。

     “喲,三尺的牛肋巴往裡彎,你倒好,知道幫别人說話了。

    ” “她不是别人,她是姑姑!”玉音最見不得媽這種陰陽怪氣,酸不拉唧的說話腔調。

    猛一掼筷子,耍起了性子。

     “比你親媽還親哩,你個沒良心的,是誰供你念的書?去,下學期的學費找她要去!”母親丢下話,走開了。

    玉音的心像是被母親戳了一錐子,汩汩流出血來,整個人很快被自責和痛苦淹沒了。

     一個二十七歲的人,早該到了自立的年齡,為了求學,玉音卻不得不向父母伸手要錢。

    每次拿學費,玉音心裡都有深深的負罪感,内疚長期壓在心裡,壓得她透不過氣。

    母親一把話挑明,她那顆心便再也受不住了。

     玉音哭了一夜,把自個哭得好不迷茫。

    本來,這個假期她是要留在省城打工的,地兒都聯系好了,給水利廳下屬的一家公司繪圖。

    可她急姑姑,自從陪姑姑參加完鄭達遠的葬禮,玉音心裡,就一刻也放不下姑姑,恨不能天天守在姑姑身邊。

    這倒好,人雖是來了,心願卻被母親攪了。

    第二天一早,她決計跟拾草一起,去沙窩裡抓發菜。

    玉音這樣做,一半,是為了姑姑,隻要在沙窩裡,她就能感覺到姑姑的存在。

    一半,是跟母親鬥氣,她就不信掙不夠下學期的學費。

     剛到拾草家門口,就聽裡面吱嘛亂喊的,像是有人吵架。

    細一聽,才知是麻五子來了,跟拾草家要丫頭。

    拾草的大女子招弟虛七歲了,瞎仙不讓念書,說是白花錢,拾草也是這個想法,說丫頭念了書心就野了,反正遲早是人家的,與其白花那個冤枉錢,還不如早些跟着瞎仙學賢孝,還能幫湊着掙個錢。

    白日裡就見招弟攙着瞎仙,走村串寨,四處唱曲兒。

    七歲的孩子,早就跟大人似的,一雙察眼觀色的眼,一張飽經風霜的臉。

    麻五子一聽招弟唱賢孝唱得有了名,四鄉八鄰的人都愛聽招弟唱曲兒,便動了腦子,想把招弟弄到涼州城去唱。

    涼州城的茶園子戲園子有不少唱賢孝的,一年下來能掙好幾千。

    拾草家哪肯,争來搶去的,拾草就跟麻五子打上了。

     玉音攆進去,就見麻五子騎在拾草身上,撕住拾草頭發,左一巴掌右一拳頭。

    拾草在他身底下嗷嗷叫,邊叫邊沖招弟喊:“快跟爺爺出門,往遠裡走。

    ”七歲的招弟吓得直哆嗦,鑽在瞎仙懷裡不敢動彈。

    屋子裡響出迎弟盼弟的哭嚎聲,瞎仙的雙眼瞪成個黑窟窿,手裡舞着棍子,卻打不到麻五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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