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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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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挈領說了用兵的方針。

     “向來邊疆有事,總要先在内地抽調勁旅,寬籌糧饷,方能大張撻伐。

    所以平新疆先要平陝甘,平陝甘得先要把竄擾湖北、安徽、河南一帶的撚匪肅清。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成功的。

    ” “那麼就說撚匪吧,”慈禧太後用極冷峻的聲音問道:“那兒怎麼樣了呢?僧格林沁和官文都在湖北,一個王、一個大學士,不能辦不了撚匪,你們該想一想,到底是什麼緣故?” 其中的緣故是知道的,官文因人成事,根本不管用,僧格林沁驕矜自喜,部下已有暮氣,而且軍紀極壞,所以時勝時敗,不能收功。

    但恭王不肯說這話,一說就要論處分。

    僧王是國戚,威名久孚,官文則是平洪楊中唯一封了爵的旗人——外間本有流言,說恭王過分倚重曾國藩蔑視旗将,倘或僧王和官文受了處分,蒙古、滿洲各旗必定大起反感,衆矢所集,首當其沖,這關系太重大了。

     因此,他疑心慈禧太後的咄咄相逼,怕是一條借刀殺人之計,自己萬不能上她的當。

    這樣,就隻好先虛晃一招了。

     “聖母皇太後說得是!”他說,“等臣等研議有了結果,再跟兩位太後回奏。

    ” 等跪安退出,恭王的神氣很難看,說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約了英國公使有“教案”要談,已坐上轎子,又掀開轎簾,囑咐寶鋆約軍機大臣到鑒園吃晚飯,商量剿撚的軍務。

     寶鋆答應一聲,匆匆回到軍機處。

    小陽春的天氣,衣服又穿得多了些,他把暖帽往後掀了掀,從聽差手裡接過手巾,在臉上一陣亂抹——一面抹汗,一面向坐在椅上沉思的文祥,吐一吐舌頭,輕聲說道:“沒有想到,碰‘西邊’這麼大一個釘子!” 文祥沒有答腔。

    他的心境很沉重,隐隐然感到不安,覺得象今天這種君臣相處的态度,不是國家之福,以後辦事,怕會越來越不順手。

     寶鋆看出他的神色,與平日不同,也知道這是因何而起?但他沒有再談下去,隻把恭王的邀請,轉達了文祥,接着又到外屋,一一通知,約定了從軍機處退值,大家一起赴鑒園之約。

     未到鑒園之前,各人都做了一番準備工作,有的叫人檢了檔案來看;有的在口頭上細問了湖北的近況;也有的,就象文祥,隻是悄悄地在思考。

     因此,下午一到恭王那裡,談入正題,發言極其熱烈。

    寶鋆的聲音最大,也最率直,“僧王不比從前了!”他說,“他的那一套一成不變的辦法,也叫人看穿了。

    蒙古馬隊雖快,撚匪也機警飄忽得很,你來我走,你走我來,永遠在人家後面攆,永遠攆不完!” “僧王的用兵,與曾滌生正好相反,不甚明白以靜制動的道理。

    ”李棠階慢條斯理地,說了與寶鋆約略相同的看法,“但也難怪,他的精銳是馬隊,又來自大漠,追奔逐北,是其所長。

    叫他擺在那兒不動,那怎麼行呢?” “照這一說,是人地不宜。

    可是,怎麼能把僧王調開?調開了又叫誰去?官文決不能獨當一面。

    我看——,”恭王靈機一動,毫不考慮地就說了出來:“非曾滌生不可!” 他的話剛完,寶鋆脫口喊一聲:“好!而且,曾滌生在江甯也沒有什麼事了。

    ” “怎麼能說沒有事?”文祥立即糾正他:“江南的善後,百端待理,繁重得很呢!” “這有李少荃在那裡,他也辦得了。

    ” 恭王揮一揮手,阻止他們有所争執,等大家靜了下來,他用正式作了決定的語氣說:“我想,讓曾滌生以欽差大臣,駐紮鄂皖邊境,剿辦撚匪;李少荃暫署兩江,不必兼江蘇巡撫,那個缺……,”他微微冷笑了一下,“有人等了很久了。

    ” 大家都明白,那是指吳棠,沒有一個人願意說破。

     “你們看,這樣子辦,如何?” 李棠階和文祥不以為這是最好的辦法,但一時未有更佳的建議,就這沉默間,曹毓瑛說話了。

     “這是正辦!”他說:“湘軍正在裁遣,淮軍代興,兩江交給李少荃,最妥當不過,此其一。

    湘軍劉銘傳、劉連捷,已派到湖北會剿,有曾滌生去坐鎮,指揮靈活,加上僧王的馬隊為奇兵,雙管齊下,形勢必可改觀,此其二。

    ” 事情就這樣定局了。

    第二天面奏其事,恭王自覺如此調度,面面俱到,所以在禦案前侃侃而談,意氣發舒,顯得相當得意。

     慈禧太後與他的态度,正好相反,表面仿佛默許,心中不以為然。

    這三年來她把曾國藩的奏折看得多了,字裡行間,另有一番認識。

    曾國藩這個人最謹慎,總記着“滿招損,謙受益”這句話,功名太盛,唯恐遭忌,金陵克複,推官文領銜會奏,就可以看出他的戒慎恐懼之心。

    目前又亟亟乎裁遣湘軍,為曾國荃奏請開缺回籍養病,處處顯出急流勇退的決心。

    然則讓他到安徽、湖北邊境去坐鎮,使得僧格林沁在面子上很難看,他肯嗎?他是不肯的。

     再說僧格林沁,一向自視甚高,自以為他的威名所播,小醜會聞風而竄。

    現在派曾國藩去幫他的忙,就跟當初命令在常州的李鴻章領軍赴金陵會剿一樣,其中不獨關乎面子,也怕别人來分功勞。

    曾國荃所不願見的事,僧格林沁怎會願意? 這話她不願說破,說破了讓恭王學個乖——哼!她在心裡冷笑,恭王自以為本事大得很,讓他去碰兩個釘子,殺殺他的氣焰也好!而且,這對僧格林沁也是一種鞭策:就象當初诏令李鴻章會剿,曾國荃深感刺激一樣,會策勵将士格外用命。

    既然此舉于國家有益,那就越發不必多說了。

     于是兩宮太後認可了恭王的建議,吳棠調署江蘇巡撫,算是慈禧太後意外的收獲。

    這道旨意連同左宗棠封爵的上谕,定在十月初十頒發,作為慈禧太後聖壽節的一項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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