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歧。
當然,考察的分歧反映了三江市廣大幹部對兩個主要考察對象:馮唐和陳一弘在看法上的分歧。
需要說明的是,這兩個考察對象并非完全由上級指定,而是第一輪科級以上幹部投推薦票時,他們兩人的得票率最高。
陳一弘的得票率是百分之七十二點五,馮唐則整整地是百分之七十,其餘的人都在百分之十以下。
這和省裡掌握的情況不謀而合,他們兩人便自然地成了主要考察、選擇對象。
但是一進入個别談話,問題就出來了。
報告采用概括的手法把對兩個考察對象的優缺點,認識統一之處和分歧之點說清楚了。
執筆者不愧是這方面的高手,他使用了“共同地認為”和“部分人認為”等詞句。
但周劍非還是聽出來了,所謂“共同認為”主要指的是優點部分,如馮唐知識面廣,開拓意識強,接受新事物快等等;對陳一弘則突出的是實幹精神,而且有許多事例作證。
也就是說,他的政績很突出。
至于開拓進取意識等等,則是淡淡地一筆帶過。
說到缺點,對馮唐隻有一句話“不夠紮實”;對陳一弘則突出那個所謂“奪人之妻的品德問題”,也采用的是第三人稱“有人反映”。
既然如此嚴重,還有什麼可談?但是,報告巧妙地一轉,說:“對此存在嚴重的分歧”。
依然沒有說明這分歧來自考察組還是談話對象,或者兼而有之。
但周劍非依然聽出來了,是後者:也就是談話對象和考察組都有分歧,而且是“嚴重”的分歧。
什麼分歧呢?報告回避,按常規推論,自然是持肯定态度和否定态度了。
這件事周劍非是有所聞了的,意外的是報告留了一個尾巴:關于有人反映陳一弘在縣上工作時與個體戶的關系以及在這方面的失誤問題,考察組還沒有來得及調查。
報告沒有結論,一開頭高國強就說了,這是一個考察情況而不是正規的考察報告,因此,沒有明确的意向和建議。
看來他們的考察難以進行下去了。
周劍非心頭這麼想,卻沒有說出口來,隻在張清雲念完報告後照例問了一句:
“誰還有補充?”
他把目光移向高國強,後者注意到了,說:
“我補充兩點:這第一,開始時我說了這隻是個情況;這第二,報告上沒有寫,陳一弘的反映還有一條:他對老同志沒有感情,有的老同志談起來非常氣憤!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個體戶問題還沒有調查。
”
他沒有展開談,語氣也比較平和不像剛開始那樣激動了。
但卻因張清雲的一句話又重新激動起來。
他剛剛補充完那兩點意見,張清雲便接了過去,說:
“那是少數人的偏見,我了解過了,不存在不尊重老同志的問題。
至于個體戶問題……”
一場争論又不可避免地在組織部長和副部長的面前展開了。
也許因為是在上層領導機關吧,沒有發生拍桌子乃至提高嗓門一類的事。
文質彬彬,輕言細語,有禮有節,用“争論”這個詞來形容,似乎也有些過分。
然而,仔細一聽,争論依然是擺在面前的,看法相左,言詞相對。
兩位考察組長倒像是兩位被考察者的辯護律師,在法庭上款款而談針鋒相對。
“攻之者說有,辯之者說無”,互不相讓。
周劍非接過考察材料問道:“電話上說的是前面兩件事,怎麼又出了一個什麼個體戶問題,怎麼回事?”
高國強一聽便來了勁頭,搶先回答道:“有人反映,陳一弘在縣上工作時樹了十面專業戶的紅旗,種植業養殖業通通都有了。
暫且不說這樣做有沒有方向性的錯誤,也暫且不說後來這些專業戶垮了多少!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一個人是騙子,陳一弘當初同他打得火熱,裡面有什麼鬼?”
微妙的是組織部派去考察組的三位幹部,一位處長、一位副處級巡視員、一位幹事,三個等級一個态度:一言不發,“坐山觀虎鬥”。
乃至三人一個面孔:毫無表情,看不出他們的任何傾向。
可謂基本功練到了家。
周劍非也沒發表意見,隻是不停地提問。
一個又一個問題及其回答,他終于聽清楚了争論的焦點所在。
他看看表已經快十一點鐘了,便說:
“是不是這樣,今晚上就談到這裡,夜深了你們勞累了一天該休息了。
明天上午省委常委要開會,你們也休整一下,下午兩點繼續開會,研究下一步怎麼辦,總得有個結果呀。
大家看行不行?”
沒有任何異意,周劍非回頭吩咐靜坐一旁的辦公室主任:
“派車送二位廳長回家。
”
一直靜坐一旁無言可發的辦公室主任這時才算派上了用場,有了顯示才華的機會。
聽到部長的吩咐,便立即回答說:
“晚飯後我就分别給兩位廳長的單位打了電話,剛才我出去看了一下,車子早到了,就請二位上車吧!”
可謂周到、細緻,令人佩服。
送走兩位客人,周劍非回頭叫大家重新坐下,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