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爆發的頂點之時,我從心靈深處依稀感到,她在把罪孽強加于我之後,仿佛需要從我身上有所回報,她緊緊地拽住我,貼近她的身體,往下,再往下……
她一面呻吟,一面祈求:“吃掉我,吃掉我。
”
我失去了知覺。
内布拉斯加州警方聲稱,他們發現我時,我裸露着身子在80号州際公路遊蕩,時間是兩天後的下午一點。
他們說我被嚴重曬傷。
我既不知道,也回憶不起來,所能想起的是,醒來時在依阿華醫院,我躺在精神病房。
醫生們沒有對我說實話,他們宣稱我的模樣沒有變醜。
那為何要把我關起來,把鏡子通通收走呢?為什麼護士們在警衛陪同下,進來給我喂飯還要畏畏縮縮呢?他們自以為做得很聰明。
盡管窗戶上安裝了很粗的金屬栅欄,晚上我還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像:沒有下巴,隻有一隻眼睛,鼻子所在的地方,是兩條令人惡心的扁平的裂縫。
我受到了懲罰,我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了這世上所有的邪惡,我付出了代價。
我曾經是個天主教徒,但現在不再去教堂。
然而,當我年幼時,學過作忏悔,修女們讓我記住一段話,向忏悔室裡的神父訴說:“保佑我,天父,因為我有罪孽。
我上一次的忏悔是……”我會告訴他這是多久之前的事,然後進行忏悔,結束語是:“我對這一切及我所有的原罪深表歉意。
”
你知道,我忏悔過了,隻是這些罪過不是我犯的,不是我的罪過。
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來看我,我拒絕了他們,我不能忍受看到他們眼中惡心的反應。
“吞食罪孽者怎樣才能擺脫掉罪孽呢?”用她告訴我的話就是,“當然隻能把罪孽轉移掉,叫别人吃掉它。
”
我知道該怎麼做。
已經有好幾個星期了。
隻需要假裝平靜,等待時機。
我希望警衛人員受傷不是太嚴重,我盡量下手不是太重,但是當我把他的頭撞向牆上時,還是發出了可怕的撞擊聲。
我很聰明,先後偷了三輛汽車,每一輛都沒有使用太長,以免讓州警們抓到我。
我花了兩天時間回到了小鎮。
那棵樹之所以重要,因為它是我的坐标。
我記得匝道口沒有任何标志,那棵樹就是我辨認方向的依據。
然而我感到困惑不解,我發現那棵樹長得好端端的,其樹枝仍然形如猶太教的大燭台,它是如此清晰可辨,我不相信還有另一棵樹與它相似。
但我敢發誓,當初它是八根光秃秃的枝條,而現在卻有九根,青枝綠葉。
上帝啊,幫幫我,救救我。
我把油門踩到底,我沿着雙車道的柏油路飛馳。
像先前一樣,這條路蜿蜒向前,似無盡頭。
疑慮重重,令我發狂。
我竭力不看後視鏡,盡管如此,我依然非常脆弱,醜陋的模樣使我痛苦不已。
我看到了遠處的建築,鐵皮屋頂反射出的陽光。
我嗚咽着駕車沖去,又見到了那個小鎮,和以前一模一樣:水塔、牛欄(不過現在養滿了牛)、加油站、烤肉館。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小鎮裡每個人都很正常,我沒有看到甲狀腺腫、駝背、四肢扭曲和化膿的瘡疤。
我驅車經過時,人們都注視着我,我無法忍受他們所流露的驚愕和厭惡的目光。
……我找到了她的住處,我就在這裡等着。
在醫院裡,醫生們說我患了妄想症,他們一緻認為我初期的猜疑也許是對的。
食物内的化學品使我産生了幻覺,而且藥效還在起作用,使我自以為變醜了,歪曲了對那次旅行的記憶。
但願我能相信他們的說法,我甚至更希望相信我是發瘋了。
我沒瘋的時候,一切都比現在好。
然而我清楚事情的根源,是她造成的,她讓我吞食了她的罪孽。
我要報複,我要把罪孽還給她。
我是在她的起居室寫這些文字的,我一面寫,一面倉促地朝窗外張望,萬一發生什麼事,希望人們能理解我的行為,這不能怪我。
她很快就要回家了,是的,很快。
然後……
我聽到街上傳來的汽車關門的聲音,有人從旅行轎車裡走了出來。
哦,親愛的上帝!她終于來了。
不過,來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一男一女。
女的也不是我要找的那個女人。
怎麼回事?難道她已經離開此地了?他們将會走進房間,他們将會發現我。
我顧不了這麼多,我最不能忍受自己的遭遇了,我必須把這些罪孽卸掉,我不得不……
我在廚房裡找到了一把刀,是的,我不知道那些神父的說辭,也不知道怎麼把我的罪孽轉移到食物中去。
但是我記得她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知道該怎麼做。
我不得不用這把刀和一把叉,強迫他們吃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