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夫桂出則蓮凋,故金蓮受辱,即在梳栊桂兒之後。
而衆卉成林,春光自盡,故林太大出,而西門氏之勢已鐘鳴漏盡矣。
他如此類,義不勝收。
偶因玉樓一名,打透元關,遂勢如破竹,觸處皆通,不特作者精神俱出,即批者亦肺腑皆暢也。
文章當攻其堅處,一堅破,而他難不足為敵矣。
信然,信然。
其寫月娘為正,自是諸花共一月。
李花最早,故次之。
杏占三春,故三之。
雪必于冬,冬為第四季,故四之。
蓮于五月勝,六 月大勝,故五排而六行之。
瓶可養諸花,故排之以末。
而春梅早雖極早,卻因為蓮花培植,故必自六月遲至明年春日,方是他芬芳吐氣之時,故又在守備府中方顯也。
而蓮杏得時之際,非梅花之時,故在西門家隻用影寫也。
玉樓為處此炎涼之方,春梅為翻此炎涼之案,是以二人結果獨佳。
以其為春梅太爛熳了,故又至淫死也。
此回内出春梅,人知此回出春梅為巧,不知其一目中已于“大丫頭”三字内已出了春梅。
此處蓋又一掩映上文,然終是第二筆矣。
于其第一筆,誰肯看之哉?試想無教大丫頭一筆在前,此處即出此一筆,有何深趣?甚矣,看文者休辜負了人家文字矣。
作者寫玉樓,不是寫他被西門所辱,卻是寫他能忍辱。
不然看他後文,純用十二分精采結果玉樓,是何故又使他為西門所辱,為失節之人?作者必于世,亦有大不得已之事。
如史公之下蠶室,孫子之刖雙足,乃一腔憤懑而作此書。
言身已辱矣,惟存此牢騷不平之言十世,以為後有知心,當悲我之辱身屈志,而負才淪落于污泥也。
且其受辱,必為人所誤,故深恨友生,追思兄弟,而作熱結、冷遇之文,且必因洩機之故受辱,故有倪秀才、溫秀才之串通等事,而點出機不密則禍成之語,必誤信人言,又有吃人哄怕之言。
信乎,作者為史公之忍辱著書,豈如尋常小說家之漫肆空談也哉! 月琴與胡珠,雙結入一百回内。
蓋月琴寓悲憤之意,胡珠乃自悲其才也。
月琴者,阮也。
阮路之哭,千古傷心。
故玉樓彈阮,而愛姐亦彈阮,玉樓為西門所污,愛姐亦為敬濟所污二人正是一樣心事,則又作者重重憤懑之意。
愛姐抱月琴而尋父母,則其阮途之哭,真抱恨無窮。
不料後古而有予為之作一知己。
噫!可為作者灑酒化囚蟲矣。
唇槍慣把鳏男配,舌劍能調烈女心。
利市花常頭上帶,喜筵餅錠袖中撐。
隻有一件不堪處,半是成人半敗人。
因見西門慶貼身使的小厮玳安兒,便問道:“大官人在那裡?”玳安道:“俺爹在鋪子裡和傅二叔算帳。
”原來西門慶家開生藥鋪,主管姓傅名銘,字自新,排行第二,因此呼他做傅二叔。
這薛嫂聽了,一直走到鋪子門首,掀開簾子,見西門慶正與主管算帳,便點點頭兒,喚他出來。
西門慶見是薛嫂兒,連忙撇了主管出來,兩人走在僻靜處說話。
西門慶問道:“有甚話說?”薛嫂道:“我有一件親事,來對大官人說,管情中你老人家意,就頂死了的三娘的窩兒,
】何如?”西門慶道:“你且說這件親事是那家的?”薛嫂道:“這位娘子,說起來你老人家也知道,就是南門外販布楊家的正頭娘子。
手裡有一分好錢。
南京拔步床也有兩張。
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隻箱子。
金镯銀钏不消說,手裡現銀子也有上千兩。
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
不料他男子漢去販布,死在外邊。
他守寡了一年多,身邊又沒子女,止有一個小叔兒,才十歲。
青春年少,守他什麼!
作者本意了了。
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