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聽了失聲驚問道:“莫不他嫁人去了?”馮媽媽道:“二娘那等使老身送過頭面,往你家去了幾遍不見你,大門關着。
對大官兒說進去,教你早動身,你不理。
今教别人成了,你還說甚的?”西門慶問:“是誰?”馮媽媽悉把半夜三更婦人被狐狸纏着,染病看看至死,怎的請了蔣竹山來看,吃了他的藥怎的好了,某日怎的倒踏門招進來,成其夫婦,見今二娘拿出三百兩銀子與他開了生藥鋪,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這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氣的在馬上隻是跌腳,叫道:“苦哉!你嫁别人,我也不惱,如何嫁那矮王八!他有甚麼起解?”于是一直打馬來家。
剛下馬進儀門,隻見吳月娘、孟玉樓、潘金蓮并西門大姐四個,在前廳天井内月下跳馬索兒耍子。
見西門慶來家,月娘、玉樓、大姐三個都往後走了。
隻有金蓮不去,且扶着庭柱兜鞋,
】被西門慶帶酒罵道:“淫婦們閑的聲喚,
】平白跳甚麼百索兒?”趕上金蓮踢了兩腳。
走到後邊,也不往月娘房中去脫衣裳,走在西廂一間書房内,要了鋪蓋,那裡宿歇。
打丫頭,罵小厮,隻是沒好氣。
隻此一映,便使西門悔恨入畫。
】衆婦人同站在一處,都甚是着恐,不知是那緣故。
吳月娘埋怨金蓮:“你見他進門有酒了,兩三步叉開一邊便了。
還隻顧在跟前笑成一塊,且提鞋兒,卻教他蝗蟲螞蚱一例都罵着。
”玉樓道:“罵我們也罷,如何連大姐姐也罵起淫婦來了?沒槽道的行貨子!”金蓮接過來道:“這一家子隻是我好欺負的!
可見家庭老婆舌頭,有所不免。
】一般三個人在這裡,隻踢我一個兒。
那個偏受用着甚麼也怎的?”月娘就惱了,說道:“你頭裡何不叫他連我踢不是?你沒偏受用,誰偏受用?恁的賊不識高低貨!
】我到不言語,你隻顧嘴頭子嘩哩薄喇的!”金蓮見月娘惱了,便把話兒來摭,說道:“姐姐,不是這等說。
他不知那裡因着甚麼頭由兒,隻拿我煞氣。
要便睜着眼望着俺叫,千也要打個臭死,萬也要打個臭死!”月娘道:“誰教你隻要嘲他來?他不打你,卻打狗不成!”
】玉樓道:“大姐姐,且叫小厮來問他聲,今日在誰家吃酒來?早晨好好出去,如何來家恁個腔兒!”不一時,把玳安叫到跟前,月娘罵道:“賊囚根子!你不實說,教大小厮來拷打你和平安兒,每人都是十闆。
”玳安道:“娘休打,待小的實說了罷。
爹今日和應二叔們都在院裡吳家吃酒,散了來在東街口上,撞遇馮媽媽,說花二娘等爹不去,嫁了大街住的蔣太醫了。
爹一路上惱的要不的。
”月娘道:“信那沒廉恥的歪淫婦,浪着嫁了漢子,來家拿人煞氣。
”玳安道:“二娘沒嫁蔣太醫,把他倒踏門招進去了。
如今二娘與他本錢,開了好不興的生藥鋪。
我來家告爹說,爹還不信。
”孟玉樓道:“論起來,男子漢死了多少時兒?服也還未滿,就嫁人,使不得的!”
】月娘道:“如今年程,論的甚麼使的使不的。
漢子孝服未滿,浪着嫁人的,才一個兒?
正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卻說西門慶當晚在前邊廂房睡了一夜。
到次日早,把女婿陳敬濟安在他花園中,同贲四管工記帳,換下來招教他看守大門。
西門大姐白日裡便在後邊和月娘衆人一處吃酒,晚夕歸到前邊廂房中歇。
陳敬濟每日隻在花園中管工,非呼喚不敢進入中堂,
】飲食都是内裡小厮拿出來吃。
所以西門慶手下這幾房婦人都不曾見面。
一日,西門慶不在家,與提刑所賀千戶送行去了。
月娘因陳敬濟一向管工辛苦,不曾安排一頓飯兒酬勞他,向孟玉樓、李嬌兒說:“待要管,又說我多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