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色嫩招辛苦,少年色嫩不堅牢。
隻吃了你面皮嫩的虧,一生多得陰人寵愛。
八歲十八二十八,下至山根上至發,有無活計兩頭消,三十印堂莫帶煞。
眼光帶秀心中巧,不讀詩書也可人,
】
不謂批者亦為是。
休怪我說,一生心伶機巧,常得陰人發迹。
你今多大年紀?”敬濟道:“我二十四歲。
”葉道道:“虧你前年怎麼過來,吃了你印堂太窄,子喪妻亡,懸壁昏暗,人亡家破;唇不蓋齒,一生惹是招非;鼻若竈門,家私傾散。
那一年遭官司口舌,傾家散業,見過不曾?”敬濟道:“都見過了。
”葉頭陀道:“隻一件,你這山根不宜斷絕。
麻衣祖師說得兩句好:'山根斷兮早虛花,祖業飄零定破家。
'早年父祖丢下家業,不拘多少,到你手裡,都了當了。
你上停短兮下停長,主多成多敗,錢财使盡又還來。
總然你久後營得家計,猶如烈日照冰霜。
你如今往後,還有一步發迹,該有三妻之命。
克過一個妻宮不曾?”敬濟道:“已克過了。
”葉頭陀道:“後來還有三妻之會,但恐美中不美。
三十上,小人有些不足,花柳中少要行走。
”
】一個人說:“葉道,你相差了,他還與人家做老婆,那有三個妻來?”衆人正笑做一團,隻聽得曉月長老打梆了,各人都拿鍬镢筐扛,上工做活去了。
如此者,敬濟在水月寺,也做了約一月光景。
一日,三月中旬天氣,敬濟正與衆人擡出土來,在山門牆下,倚着牆根,向日陽蹲踞着捉身上虱虮。
隻見一個人,頭帶萬字頭巾,身穿青窄衫,紫裹肚,腰系纏帶,腳穿扁靴,騎着一匹黃馬,手中提着一籃鮮花兒。
】見了敬濟,猛然跳下馬來,向前深深的唱了諾,便叫:“陳舅,小人那裡沒尋,你老人家原來在這裡。
”倒唬了敬濟一跳。
】連忙還禮不疊,問:“哥哥,你是那裡來的?”那人道:“小人是守備周爺府中親随張勝,自從舅舅府中官事出來,奶奶不好直到如今,老爺使小人那裡不找尋舅舅,不知在這裡。
今早不是俺奶奶使小人到外莊上,折取這幾雜芍藥花兒,打這裡過,怎得看見你老人家在這裡?一來也是你老人家際遇,二者小人有緣。
不消猶豫,就騎上馬,我跟你老人家往府中去。
”那衆做工的人看着,面面相觑,不敢做聲。
這陳敬濟把鑰匙遞與侯林兒,
】騎上馬,張勝緊緊跟随,徑往守備府中來。
】 正是: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月明何處樓?有詩為證:白玉隐于頑石裡,黃金埋在污泥中。
今朝貴人提拔起,如立天梯上九重。
此一回之來主人家,泣祭舊主,此亦心情之厚,事理之宜,不必為春梅病也。
顧何以身歸周守備,親祭西門慶,而[懶畫眉)之命唱,則又心心念念不忘陳敬濟,可見守備非其偕老之人,西門非其受寵之人,陳敬濟乃其生死不忘之人。
此等婦女,尚可與之相處哉! 且男女之事,必須兩意相投,無味是一相請願也。
春梅意中不忘敬濟,敬濟心中早已忘春梅。
金蓮在時,以春梅為次,春梅不怨矣;金蓮死後,能念及在遠之玉樓,而近在目前、曾有首尾之春梅,并未嘗有一語及之,置之膜外,蓋已久矣。
春梅為經濟做出許多醜樣子來,不但無以對守備,自問何以對金哥乎? 舊館之遊,實寫滄桑之變。
乃正寫循還之理,并非專為春梅寫,亦并非專為月娘寫也。
不過此二人,一是得意之人而今不得意,一是未得志之人而今得志,一是群妾以上之一人,一是諸妾以下之一人,固均是西門慶同時之人。
二人經曆,即不啻西門慶身親經曆也。
所難堪者,當時許多人,而今竟安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