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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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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批:此書單重财色,故卷首一詩,上解悲财,下解悲色。

     一部炎涼書,乃開首一詩并無熱氣。

    信乎作者注意在下半部,而看官益當知看下半部也。

     &ldquo二八佳人&rdquo,一絕色也。

    借色說入,則色的利害比财更甚。

    下文&ldquo一朝馬死&rdquo二句,财也;三杯茶作合&rdquo二句,酒也;&ldquo三寸氣在&rdquo二句,氣也。

    然而酒、氣俱串。

    入财、色内講,故詩亦串入。

    小小一詩句,亦章法井井如此,其文章為何如? 開講處幾句話頭,乃一百回的主意。

    一部書總不出此幾句,然卻是一起四大股,四小結股。

    臨了一結,齊齊整整。

    一篇文字斷落皆詳批本文下。

     上文一律、一絕、三成語,末複煞四句成語,見得癡人不悟,作孽于酒色财氣中,而天自處高聽卑,報應不爽也。

    是作者蓋深明天道以立言欤?《金剛經》四句,又一部結果的主意也。

     嘗看西門死後,其敗落氣象,恰如的的确确的事。

     亦是天道不深不淺,恰恰好好該這樣報應的。

    每疑作者非神非鬼,何以操筆如此?近知作者騙了我也。

    蓋他本是向人情中讨出來的天理,故真是天理。

    然則不在人情中讨出來的天理,又何以為之天理哉!自家作文,固當平心靜氣,向人情中讨結煞,則自然成就我的妙文也。

     一部一百回,乃于第一回中,如一縷頭發,千絲萬絲,要在頭上一根繩兒紮住;又如一噴壺水,要在一提起來,即一線一線同時噴出來。

    今看作者,惟西門慶一起來,即一線一線同時噴出來。

    今看作者,惟西門慶一人是直說,他如出伯爵等九人是帶出,月娘三房是直叙,别的如桂姐、玳安、玉箫、子虛、瓶兒、吳道官、天福、應寶、吳銀兒、武松、武植、金蓮、迎兒、敬濟、來興、來保、王婆諸色人等,一齊皆出,如噴壺傾水。

    然卻是說話做事,一路有意無意,東拉西扯,便皆叙出,并非另起鍋竈,重新下米,真正龍門能事。

    若夫叙一人,而數人于不言中躍躍欲動,則又神工鬼斧,非人力之所能為者矣。

    何以見之?如教大丫頭玉箫拿蒸酥是也。

    夫丫頭,則丫頭已耳,何以必言大丫頭哉?春梅固原在月娘房中做小丫頭也,一言而春梅躍然矣。

    真正化工文字。

     此回内本寫金蓮,卻先寫瓶兒。

    妙絕。

     寫春梅,用影寫法;寫瓶兒,用遙寫法;寫金蓮,用實寫法。

    然一部《金瓶》,春梅至&ldquo不垂别淚&rdquo時,總用影寫,金蓮總用實寫也。

     寫春梅,何不于首卷内直出其名哉?不知此作者物物為春梅留身分故也。

    既為丫鬟,不便單單拈出,勢必如玉箫借拿東西、或傳話時出之,如此則春梅掃地矣。

    然則俟金蓮進門,或雲用銀白外邊買來亦可。

    不知一部大書,全是這三個人,乃第一回時,如何不點出也?看他于此等難處,偏能不費絲毫氣力,一筆勾出,且于不用一筆處勾出。

    不知其文心是天仙,是鬼怪。

    看者不知,隻說是拿東西賞天福,豈不大差! 未出月娘,乃先插大姐,帶出敬濟,是何等筆力! 出敬濟,止雲&ldquo陳洪子&rdquo可耳,乃必雲&ldquo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叔督&rdquo者,見蔡太師、翟雲峰門路,皆從此一線出來。

    然則又子無筆墨處,将翟雲峰、蔡太師等一劉點出矣。

    後文來保賂相府時,必雲&ldquo見楊府幹辦從府内出來&rdquo,進見蔡攸必雲&ldquo同楊幹辦一齊來&rdquo,則此句出蔡京、翟雲峰等益信矣。

    文章能事,至《金瓶梅》,真山陰道上,應接不暇,七通八達,八面玲珑,批之不盡也。

     《金瓶》内,每以一筆作千萬筆用。

    如此回玉皇廟,謂是結弟兄;謂是對永福寺,作雙峙起結;謂是出武松,謂是出金蓮;謂是籠罩&ldquo官哥寄名&rdquo,&ldquo瓶兒薦亡&rdquo等事也。

    總之一筆千萬用,如神龍天際,變化不測的文字。

     一回&ldquo冷&rdquo、&ldquo熱&rdquo相對兩截文字,然卻用一筍即串攏,痕迹俱無。

    所謂筍者,乃在玉皇廟玄壇座下一個虎,豈不奇絕! 一回兩股大文字,&ldquo熱結&rdquo&ldquo冷遇&rdquo也。

    然&ldquo熱結&rdquo中七段文字,&ldquo冷遇&rdquo中兩段文字,兩兩相對,卻在參差合筍處作對鎖章法。

    如正講西門慶處,忽插入伯爵等人,至&ldquo滿縣都懼怕他&rdquo下,忽接他排行第一,直與&ldquo複姓西門,單名一個慶字&rdquo合筍,無一線縫處。

    正講武松遇哥哥,忽插入武大别了兄弟如何如何許多話來,下忽雲&ldquo不想今日撞着自己嫡親兄弟&rdquo,直與&ldquo自從兄弟分别之後&rdquo合 筍,無一縫處。

    此上下兩篇文字對峙處也。

     無心撞着,卻是嫡親兄弟;有心結識,反不好叙齒。

    掩映處最難過,最難堪。

     &ldquo熱結&rdquo處,何以有七段文字?自&ldquo大宋徽宗&rdquo至&ldquo無不通曉&rdquo是一段;自&ldquo結識的&rdquo至&ldquo都懼怕他&rdquo是兩段;自&ldquo排行第一&rdquo至&ldquo又去調弄婦人&rdquo是三段;自&ldquo西門慶在家閑坐&rdquo至&ldquo隻等應二來與他說&rdquo是四段;自&ldquo正說着&rdquo至&ldquo伯爵舉手和希大一路去了&ldquo是五段;自&ldquo十月初一&rdquo至&ldquo過了初二&rdquo是六段;自&ldquo次日初三&rdquo至&ldquo和子虛一同來家&rdquo是七段。

    此是&ldquo熱結&rdquo的文字已畢,下文則&ldquo冷遇&rdquo的文字了。

    切勿認應伯爵來邀看虎,猶是西門慶邊的文字。

     &ldquo冷遇&rdquo兩段,則一段是武大的文字,一段是金蓮的文字。

    伯爵兩人,看去固是引子,即武松打虎見官諸事,亦是信藥也。

     看他寫&ldquo熱結&rdquo處,卻用漸漸逼出。

    如與月娘閑話,是一頓;伯爵、希大來相約而去,是一頓;初一日收分資,是一頓;初二日知會道士,是一頓,初三日吃早飯,又是一頓;至廟中調笑,又是一頓。

    才說吳道士請燒紙,而伯爵謙讓,又作數層刷洗方入本題。

    若&ldquo冷遇&rdquo,卻是一撞撞着,乃是嫡親兄弟。

    便見得一假一真,有安排不待安排處。

     描寫伯爵處,純是白描,追魂攝影之筆。

    如向希大說&ldquo何如?我說&hellip&hellip&rdquo,又如&ldquo伸着舌頭道:爺&hellip&hellip&rdquo。

    俨然紙上活跳出來,如聞其聲,如見其形。

     《水浒》上打虎,是寫武松如何踢打,虎如何剪撲;《金瓶梅》卻用伯爵口中幾個&ldquo怎的&rdquo&ldquo怎的&rdquo&rsquo一個&ldquo就象是&rdquo,一個&ldquo又象&rdquo,便使《水浒》中費如許力量方寫出來者,他卻一毫不費力便了也。

    是何等靈滑手腕!況打虎時是何等時候,乃一拳一腳,都能記算清白,即使武松自己,恐用力後,亦不能向人如何細說也。

    豈如在伯爵口中描出為妙。

     篇内出月娘,乃雲&ldquo夫主面上百依百順&rdquo。

    看者止知說月娘賢德,為後文能容衆妾地步也;不知作者更有深意。

    月娘,可以向上之人也。

    夫可以向上之人,使随一讀書守禮之夫主,則刑于之化,月娘便自能化俗為雅,謹守閨範,防微杜漸,舉案齊眉,便成全人矣。

    乃無知月娘止知依順為道,而西門之使其依順者,皆非其道。

    月娘終日聞夫之言,是熱利市井之言,見夫之行,是奸險苟且之行,不知規谏,而乃一味依順之,故雖有好資質,未免習俗漸染。

    後文引敬濟入室,放來旺進門,皆其不 聞婦道,以緻不能防閑也。

    送人直出大門,妖尼晝夜宣卷,又其不聞婦道,以緻無所法守也。

    然則開卷寫月娘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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