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酒來,俺們樂飲三杯。
”虔婆讓三位上首坐了。
少頃,掌上燈燭,酒肴羅列。
桂姐從新房中打扮出來,
】免不得姐妹兩個金樽滿泛,玉阮同調,歌唱遞酒。
正是:琉璃鐘,琥珀濃,小槽酒滴珍珠紅。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帏繡幙圍 香風。
吹龍笛,擊鼍鼓。
皓齒歌,細腰舞。
況是青春莫虛度,銀缸掩映 嬌娥語,不到劉伶墳上去。
當下姊妹兩個唱了一套,席上觥籌交錯飲酒。
西門慶向桂卿道:“今日二位在此,久聞桂姐善舞能歌南曲,何不請歌一詞,奉勸二位一杯兒酒!”應伯爵道:“我又不當起動,借大官人餘光,洗耳願聽佳音。
”那桂姐坐着隻是笑,半晌不動身。
那院中婆娘見識精明,早已看破了八九分。
桂卿在旁,就先開口說道:“我家桂姐從小兒養得嬌,自來生得腼腆,不肯對人胡亂便唱。
”于是西門慶便叫玳安書袋内取出五兩一錠銀子來
文字總是情理。
】,放在桌上,說道:“這些不當甚麼,權與桂姐為脂粉之需,改日另送幾套織金衣服。
”桂姐連忙起身謝了。
】先令丫鬟收去,方才下席來唱。
這桂姐雖年紀不多,卻色藝過人,當下不慌不忙,輕扶羅袖,擺動湘裙,
】袖口邊搭剌着一方銀紅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兒,
嗏!玉杵污泥中,豈凡庸?一曲宮商,滿座皆 驚動。
勝似襄王一夢中,勝似襄王一夢中。
唱畢,把個西門慶喜歡的沒入腳處。
吩咐玳安回馬家去,晚夕就在李桂卿房裡歇了一宿。
緊着西門慶要梳籠這女子,又被應伯爵、謝希大兩個一力撺掇,就上了道兒。
次日,使小厮往家去拿五十兩銀子,段鋪内讨四件衣裳,要梳籠桂姐。
那李嬌兒聽見要梳籠他的侄女兒,
】如何不喜?連忙拿了一錠大元寶
應伯爵、謝希大又約會了孫寡嘴、祝實念、常峙節,每人出五分分子,都來賀他。
鋪的蓋的都是西門慶出。
每日大酒大肉,在院中玩耍,不在話下。
舞裙歌闆逐時新,散盡黃金隻此身。
寄語富兒休暴殄,儉如良藥可醫貧。
金蓮或名稱其實,彼玉樓其何以堪?離心離德,原不必俟西門慶之死,早知風流雲散,有斷斷然者。
羨慕西門慶而思則效之者,果何肺腸乎?凡人遇事,每欲前知。
獨至自己身旁,此等顯而易見之事,大可前知,而又不知,果何故乎?或曰;當局者迷。
西門慶一畜類耳,原不足語日後情事,即法語、巽言,亦冥思罔覽,是不足怪。
獨怪夫看書之人,所謂旁觀者清,不能咀嚼世情之滋味,但貪圖片刻之歡娛,其愚且頑,不幾與西門慶相等哉!苟能離身題外,設想局中,旁人之是非,即可證我身之得失,目前之言動,即可定日後之吉兇。
誰謂閑書不可看乎?修身齊家之道,教人處世之方,鹹在于此矣。
不此之思,而徒(謂)《金瓶梅》是淫書不是淫書,不亦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