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房錢不給,鑽入冷鋪内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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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見他是個富家勤兒,生得清俊,叫他在熱炕上睡,與他燒餅兒吃。
】有當夜的過來教他頂火夫,打梆子搖鈴。
那時正值臘月,殘冬時分,天降大雪,吊起風來,十分嚴寒。
這工敬濟打了回梆子,打發當夜的兵牌過去,不免手提鈴串了幾條街巷。
又是風雪,地下又踏着那寒冰,凍得聳肩縮背,戰戰兢兢。
臨五更雞叫,隻見個病花子躺在牆底下,恐怕死了,總甲分付他看守着,尋了把草叫他烤。
這敬濟支更一夜,沒曾睡,就歪下睡着了。
不想做了一夢,夢見那時在西門慶家,怎生受榮華富貴,和潘金蓮勾搭,頑耍戲谑,從睡夢中就哭醒來。
】衆花子說:“你哭怎的?”這敬濟便道:“你衆位哥哥,我的苦楚,你怎得知? 頻年困苦痛妻亡,身上無衣口絕糧。
馬死奴逃房又賣,隻身獨自在他鄉。
朝依肆店求遺馔,暮宿莊園倚敗牆。
隻有一條身後路,冷鋪之中去打梆。
” 陳敬濟晚夕在冷鋪存身,白日間街頭乞食。
清河縣城内有一老者,姓王名宣,字廷用,
】年六十餘歲,家道殷實,為人心慈,仗義疏财,專一濟貧拔苦,好善敬神。
所生二子,皆當家成立。
長子王乾,
】襲祖職為牧馬所掌印正千戶;次子王震,
】充為府學庠生。
老者門首搭了個主管,開着個解當鋪兒。
每日豐衣足食,閑散無拘,在梵宇聽經,琳宮講道。
無事在家門首施藥救人,拈素珠念佛。
因後園中有兩株杏樹,道号為杏庵居士。
一旦天日複見,我才複可為王廷宣用,且能救濟天下,故杏庵即接玉樓,蓋二人皆作者一人自寓也。
】【張夾批:可知用杏庵,所以反複著明玉樓為作者自喻也。
】 一日,杏庵頭戴重檐幅巾,身穿水合道服,在門首站立。
隻見陳敬濟打他門首過,向前扒在地下磕了個頭。
忙的杏庵還禮不疊,說道:“我的哥,你是誰?老拙眼昏,不認的你。
”這敬濟戰戰兢兢,站立在旁邊說道:“不瞞你老人家,小人是賣松槁陳洪兒子。
”老者想了半日,說:“你莫不是陳大寬的令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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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見他衣服褴褛,形容憔悴,說道:“賢侄,你怎的弄得這般模樣?”便問:“你父親、母親可安麼?”敬濟道:“我爹死在東京,我母親也死了。
”杏庵道:“我聞得你在丈人家住來?”敬濟道:“家外父死了,外母把我攆出來。
他女兒死了,告我到官,打了一場官司。
把房兒也賣了,有些本錢兒,都吃人坑了,一向閑着沒有營生。
”杏庵道:“賢侄,你如今在那裡居住?”敬濟半日不言語,說:“不瞞你老人家說,如此如此。
”
】杏庵道:“可憐,賢侄你原來讨吃哩。
想着當初,你府上那樣根基人家。
我與你父親相交,賢侄,你那咱還小哩,才紮着總角上學堂,怎就流落到此地位?可傷,可傷。
你政治家甚親家?也不看顧你看顧兒。
”敬濟道:“正是。
俺張舅那裡,一向也久不上門,不好去的。
”問了一回話,老者把他讓到裡面客位裡,令小厮放桌兒,擺出點心嗄飯來,教他盡力吃了一頓。
見他身上單寒,拿出一件青布綿道袍兒,一頂氈帽,又一雙氈襪、綿鞋,又秤一兩銀子,五百銅錢,
】遞與他,分付說:“賢侄,這衣服鞋襪與你身上,那銅錢與你盤纏,賃半間房兒住;這一兩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