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和祁瑩的背影剛剛離開陽明山公墓,一個在遠處墓前灑掃祭祀的身穿灰色風衣的中年男人,迅疾地也來到二人祭祀的地方,他瞥了一眼墓碑上的文字,又瞥了一眼碑前放置的鮮花。
然後又急匆匆地快步離去。
這個人是程北可。
他已經換下墨鏡,撕去胡髭,取而代之的是白淨面孔和顯得文質彬彬的一副琺琅眼鏡。
可以說,蜘蛛所看到的、公安機關正全力搜捕的那個“墨鏡”,已經從人間不留痕迹地蒸發了。
程北可走後不久,一個瘦高的老者肩扛魚竿,目送着前面三人的背影,也不疾不徐地緩步走到了李輝的墓前。
這是一名公安戰線上的老戰士,鐘慨的父親鐘世傑。
鐘慨家中。
這天吃過晚飯,鐘世傑把鐘慨叫到書房。
鐘世傑嘴裡叼着煙鬥,漫不經心地問道:“田市長遇刺一案,你們專案組調查的有眉目了嗎?”
鐘慨老實答道:“還沒有。
我感覺到似乎有一座巨大的冰山,無時不刻不在透着寒氣,可是我卻看不見那冰山一角。
”
鐘世傑淡淡一笑道:“我再給你說一些轶聞舊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聽啊?”
鐘慨精神一振,他知道一生嚴謹的老父親絕不會無的放矢。
鐘慨随即道:“洗耳恭聽。
”
鐘世傑陷入了回憶,他吐出一口濃煙,神色頃刻間變得凝重起來:“小慨,你還記得我給講過的二十年前鴻圖造紙廠失火一案嗎?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過後,田鵬遠接替了廠長一職。
”
鐘慨點點頭,輕聲道:“記得。
”
鐘世傑道:“當時,我作為青川檢察院的檢察官,接到過群衆舉報。
是一個老工人寫來的檢舉材料,他懷疑這起火災是由田鵬遠一手策劃制造的。
理由有四個。
一、他自認為是第一個發現原料庫這起火災的,并在第一時間沖到了現場進行撲救。
可幾乎就在同時,有另一個人也在呐喊救火,卻隻是空喊,不見行動。
二、他是庫房的保管員,他記得這個人事發前曾到過原料庫領料。
三、事發後,他作為保管員因渎職被撤離原崗位,并記過處分。
本欲開除,因搶救國家财物緻殘,故而從輕處理。
而那個人卻因報警有功,事後受到廠部的表彰和嘉獎。
并在田廠長的推薦下保送到了政法大學攻讀法律。
四、此人與田鵬遠有私交。
所以他懷疑是二人勾結,别有用心地制造了這起火災。
”
鐘慨插言道:“大多是捕風捉影,無真憑實據。
”
鐘世傑感喟道:“是啊。
我曾對此事進行暗訪,并想方設法找到了這個老工人。
老工人叫祁大根。
他懷疑的那個對象叫程北可。
”
鐘慨道:“這二人現在身在何處?”
鐘世傑黯然道:“祁大根已在一年前去世。
至于那個程北可,學成之後并沒有回廠。
在田鵬遠調入市政府之後,不久,程北可即在青川市首家開辦了個人律師事務所,名稱為神聖律師事務所。
口号是維護法律的尊嚴和神聖。
據說此人在廠子裡時,頗有表演天才,是廠文藝隊的骨幹。
做了律師之後,也不甘寂寞,很是打了幾場漂亮的官司,在民間享有一定的聲譽。
”
鐘慨咀嚼道:“程北可?……”
市局刑警隊。
辦公室。
鐘慨啟發道:“大家想想,集思廣益,還有什麼新的線索沒有?”
他猛然看見謝虹坐在角落裡,低着腦袋一言不發。
遂走上前笑道:“年齡不大氣性可不小,怎麼,謝虹,還在生我的氣呀?”
謝虹沒理鐘慨。
鐘慨尴尬地笑笑。
大胖打抱不平道:“誰讓你對人家女孩子這麼兇嘛,一點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工作方式簡單、粗暴,還自認為自己挺酷!警告你鐘隊,咱這兒可就這一枝警花,綠葉叢中一點紅,全靠她賞心悅目、蓬荜生輝呢!氣壞了她,我們大家夥可不答應,對不對呀,夥計們?”
衆人起哄道:“對。
”
大胖接着又出主意道:“是不是該讓鐘隊請請謝虹,捎帶着也讓我們這些弟兄們好好撮一頓呀?”
衆人情緒空前高漲,又齊聲哄笑道:“是。
鐘隊請客。
”
鐘慨平常和這些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們開玩笑都開慣了。
在緊張的工作之餘彼此開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松弛一下緊繃的神經也不失為一種不錯的休息。
所以鐘慨也不介意,大大方方道:“好,我請客。
不過,有兩個條件。
”
衆人睜大眼睛道:“什麼條件?”
鐘慨道:“第一個條件是,謝虹必須先笑一下。
”
大胖道:“第二個條件呢?”
鐘慨笑道:“你着什麼急?先答應我第一個條件再說。
”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為難地看着謝虹。
有人就道:“謝虹,你就笑一下吧,我們大家的這一頓飯局可就全指着你這一笑了。
”
見謝虹仍是不笑。
大家不由得圍了過去。
又有一人道:“你就笑一下吧。
實在不行,咧咧嘴也算……”
鐘慨豎着耳朵在外圍聽見,高聲抗議道:“不行,咧嘴可不算啊。
”
大胖回身制止道:“去,沒你的事。
”
又回頭對謝虹溫柔道:“别理他。
笑一下,皮笑肉不笑也算。
你要知道,讓鐘隊請一回客有多難得嗎?簡直可以說是百年不遇呀!”
鐘慨笑罵道:“真是一群白眼狼,你們想想敲詐了我多少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