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昭示國君康複的訊号。
公子清任望着那紫色的煙霧,臉上掠過一縷不易察覺的青色。
摩羅和公子的心腹武士們,卻毫不掩飾他們的失望。
畢竟被湘夫人趕在了前面。
“公子……”摩羅嚷嚷着。
“竟然就在這節骨眼上,青王醒了過來。
湘夫人的招魂果然有用。
”公子清任用一種不帶任何色彩的語氣說。
“湘夫人一向手腕過人,誰知她是真是假!”摩羅忽然悟了過來,“也許王已經——”
公子清任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說下去。
他取下長弓,拉作滿月。
這時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年輕的王子身上。
隻見一支銀色的長矢割破沉沉夜色,宛如一道流星滑過長空。
星辰落處,宮門的鐵索戛然而斷。
“好呀——”将士們歡呼。
清任大聲說:“我現在進宮去探望王上。
你們守在這裡,一切聽将軍的指令。
王宮重地,社稷相關,決不可輕舉妄動。
”
“是——”将士們肅聲回答,一時響遏行雲。
摩羅側目望了一眼公子清任。
清任低聲道:“巫賢的計算應該無誤,到了子時,你帶他們沖進來。
一切按計劃行事。
”
武襄隐隐地聽見外面的喧鬧,狂亂的笑聲漸漸幹涸。
“是政變吧?終于……湘靈是不放過我的。
”每個人都有他最為無奈的一面,縱然是武襄。
二十年的夫妻,貌合神離。
“撲通——”息夫人手裡的水瓢落到了水裡。
她張大了嘴,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是用手指着水池遠遠的那一頭。
樂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下來了。
素白的屏風上,潑灑着桃花一樣的鮮血,沿着烏木框子緩緩流淌。
武襄靜靜地注視着。
又一片紅雨灑上屏風,劃出一道飄灑的弧線。
燭影爍爍,屏風的後面映着一個纖麗的人影。
“你還在恨我。
”武襄的聲音本來很洪亮威儀,此時回蕩在空蕩蕩的飄滿水氣的浴池上面,一片空寂之中,卻又滲着幾許蒼涼。
莫名的芳香,漸漸彌散開來。
“是白芷,”武襄道,“二十多年來,你一直苦苦相守的白芷。
是我錯了,我以為你總算身上流着青族人的血,時間可以改變你的感情。
我以為給你足夠的權利和自由,你總會感激我。
原來你什麼都沒有忘記,原來你還是恨我。
九嶷山對你來說就這樣重要麼?”
屏風後面的人似乎在猶豫。
武襄看見她的影子,手裡似乎是一柄明亮的兵器。
“你把我的魂魄找回來,是為了什麼?”武襄帶着一種幾乎凄涼的聲音說道,“就是為了親手給他報仇麼?重華,我真恨這個幽族人!”
屏風後的女子似乎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猛地騰身而起,一道眩目的劍光射過來,在水面激起了三尺來高的波浪。
——如此深重的仇恨,她踏着浪花沖了過來。
幾乎是出自本能的,武襄順手去拉身旁的蓮花柱,竟然将石柱生生地扭斷了。
女子似乎也被他的神力震驚了一下,手中的劍頓了頓。
武襄一聲苦笑,把石柱擲了出去。
就在這一刹那,女子的劍毫不遲疑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武襄沒有掙紮,任憑身體緩緩地滑進水中,滾燙的血液從胸中不停地流出,把一池香湯染作殷紅。
女子還愣在那裡,她沒有想到刺殺青族人中最勇武的戰士,會是這樣容易。
武襄能夠拗下石柱,但抛出手時,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
莫非長達三個月的失魂,真的改變了他的心神意志?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刺殺錯了人。
武襄健壯的身軀緩緩下沉,眼神越來越溫和而空洞,“湘靈,難道你真的……”
她懂得了,忽然悲從中來。
“不是你——”武襄突然又驚又喜,哈哈哈大笑起來,“不是你啊……”
因為少司命掠開了額前的頭發,露出那一彎淡藍色的新月,讓青王知道她的身份。
“不是你。
”武襄的聲音漸漸地微弱過去,他的血快要流完了。
這時他的眼裡看見的全是自己的血,無邊無際。
透過這滿天的血色是那張美麗絕倫的面容,清澈的山水,遙遠的雲夢。
“湘靈,你聽我說……”
季荪就着溫泉水,洗淨了撫彗劍上的血。
她沒有理會躲在柱子後面不出聲的息夫人,徑直飄出了晴岚閣的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