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那時他沒這樣痛苦過。
後來和麥婧熱病般的戀愛,經常遭受挫折,那時他也沒這樣痛苦過。
現在這是怎麼啦,他隻覺得活着索然無味,一切都無意義,事業、愛情、友誼……都不值得他去珍惜去奮鬥去追求了……
他和麥婧曾在這兒的江邊坐過,那時江面上鋪着金子般的陽光,看上去輝煌壯觀,麥婧主動地吻了他,還枕着他的大腿和他說話……多麼來之不易的吻啊,他以為那是少女的初吻,充滿羞澀和神秘,口中開滿鮮花,芬芳無比……
可是并不是這麼回事……現在一切都變了……麥婧,你這個婊子,你一直在欺騙我,你隻告訴我你不是處女,但沒說……愛情,到底什麼是愛情,難道欺騙也是愛情嗎……穆子敖說得對,這是一個危險的女人……她也說過她是一劑毒藥,一劑沒有解藥的毒藥,她清楚她自己……欺騙……不存在欺騙……如果非要說有欺騙不可,那也隻能是他自己欺騙自己!是的,更多的時候,他在欺騙自己……愛情蒙蔽了他……他變成了傻瓜……
江邊已經起霧了,空氣濕乎乎的,仿佛用手就能攥出水來,可他竟然沒發現那是霧,隻覺得那是地獄與塵世之間的“障”,他正置身于無間地獄之中。
早春的夜晚是很寒冷的,尤其是江邊。
他瑟瑟發抖,像一個可憐的幽靈在徘徊。
他頭腦中翻騰過多少問題誰也說不清,那些問題像葡萄架上的藤條互相糾纏,難以理清。
最終他的逆向思維将他從混亂中拯救了出來,使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光明。
憤怒和意氣用事并不能代替理性,也不能解決問題,更不符合他的處事風格。
雖然他的性格有些偏執和狂熱,但這并不意味着他缺乏理性。
他沒有像常人那樣首先考慮“要不要取消明天的婚禮”這個十分迫切的問題,而是溯根求源直接考慮“為什麼要結婚”這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問題。
是啊,他為什麼要結婚呢?結婚的意義是什麼?結婚毫無意義,結婚是十足的瘋狂行為,是對自由的背叛和對理性的嘲弄。
這完全是穆子敖的觀點。
對,就是這樣,他十分贊成。
可是左右他行為的似乎是……别的……另外的東西……稱之為愛情顯然欠妥……稱之為别的就更不合适……這股力量有點邪,難以命名……它将他推向她……無法抗拒……此乃命運……
“她就是個婊子我也要娶她!”
他下了決心,準備原諒一切,準備接受一切,同時也準備承擔冒險的後果。
做出這一決定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他甚至弄不明白自己這樣做是出于愛還是出于憤怒,抑或出于報複或者懲罰的需要?可他要怎樣報複或者懲罰她呢?用聖徒般的愛來讓她愧疚嗎?用寬容來讓她良心不安嗎?用假裝不知情來讓她承擔保守秘密的痛苦嗎?
生活中沒有答案,答案必須自己創造。
這是痛苦的。
他回到賓館,關掉手機,沖澡,睡覺。
睡時已經5點鐘了,他想迷糊一會兒天就該亮了,他要早點起來趕路。
回賓館的時候霧已經非常大了,他差點迷路,但沒覺出是霧惹的禍,隻覺得是地獄中的迷障在起作用。
他的衣服濕乎乎的,仿佛他剛從細雨中漫步半小時回來似的。
即便如此,他也沒意識到已經大霧彌漫了。
沒想到一覺醒來已經8點了。
他簡單洗一下,就駕車回吳城。
城裡的車都慢得像蝸牛,出城就用去了半小時。
可出城後情況更糟,城外的霧比城内大得多,霧又沉又重,好像灰色的雨雲從天上掉了下來。
車窗上一會兒就凝了一層小水珠,不得不使用刮雨器,其實刮去水珠後仍然是什麼也看不到。
在城中還能盯着前車的尾燈行駛,在城外,他卻像瞎子一樣隻能摸索着前進……
在濱江大道上魯賓好像聽到了兩聲槍響,但霧讓一切都虛假了;現實比夢更不可信,他不确定他聽到的是不是槍聲,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聽到了兩聲脆響。
随即,大地重歸寂靜,霧仍然無一絲縫隙。
他看到了那輛停在路邊的白色豐田轎車。
沒走多遠,他看到一個小個子警察,他有些奇怪,大霧天的,警察跑這兒幹嗎?不過,霧已經讓一切都虛假了,對虛假的東西不值得大驚小怪。
他越過警察,繼續往前開……看到個手提寶劍的老人……過漢江大橋,橋上有一些行人,還有往城裡推菜的三輪車……然後就在臨江市至吳城的公路上行駛。
在霧中,時間和空間均産生了錯位,它們被霧所主宰,體現着霧的意志。
魯賓感到他把車開進了另一個時空,在這一時空中,時間不再流動而是黏滞在一起,空間不再延伸而是收縮在一起。
魯賓想,他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家,家在這一時空之外,而他已經迷失了。
“見鬼,回不去啦!”
一語成谶,他果真就沒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