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一個課題。
美國人做朋友,跟中國人不一樣,他們喜歡堅持原則,這一點孟小舟給疏忽了,孟小舟很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拿他做朋友。
朋友先是從孟小舟一篇論文中找出破綻的,這論文好像在哪兒見過,仔細一想,他曾作為代表團到中國考察時,前輩鄭達遠給過他這樣一篇論文,當時看得他熱血沸騰,以為找着了知音,不,真正的老師。
他差點兒就因此而留在中國,若不是後來發現鄭前輩身上許多弱點,比如他對手下工作要求不夠嚴格,比如他喜歡一個人封閉起來搞學術,比如他把夫妻關系搞得一團糟,等等,他可能真就留在中國了。
雖是沒留,但他因此而跟鄭達遠成了忘年交。
鄭達遠可能不在乎他,他卻很在乎這個把一生獻給沙漠的前輩。
怎麼能把前輩的成果竊為己有呢?朋友想不明白,但心裡,對孟小舟,多了一道防線。
此後,朋友總是能發現一點兒什麼,有時是抄襲,有時是剽竊,總之,孟小舟的學術成果,水分很大,也很不幹淨。
他提醒過孟小舟,美國人喜歡提醒别人,不喜歡批評别人,當然,美國政客除外。
孟小舟嘴上打着哈哈,背地裡,照樣我行我素。
後來,後來的事兒就有點兒超過原則界限,孟小舟為了留在美國,為了拿到那張夢寐以求的綠卡,開始不擇手段,開始出賣自己的國家。
學術是無國界的,但學術必須遵從一個原則,那就是不得侵犯國家利益。
這一點,孟小舟更是疏忽了,或許他不是疏忽,他是铤而走險。
當孟小舟将騰格裡沙漠最為絕密的水資源資料及沙漠演變資料變成自己的論文提交給學術委員會時,朋友怒了,他向學術監督機構遞交了質問信。
這信很快引起有關方面的重視,在國際合作領域,誰也不敢貿然進入别人的私地,更不敢拿着别人的機密當寶貝賣。
至于間諜或是特工,那是另回事兒。
國際林業組織的高級官員寫給周曉哲的信中,就公開指出這點。
一個敢出賣自己國家利益的人,一個敢拿前輩血汗四處招搖撞騙的人,怎麼就能提拔到如此重要的崗位上?
周曉哲臉紅了,不隻是臉紅,紅的地方還很多,疼的地方也很多。
他在做了一番自省後,很鄭重地給省委寫了一封信,信中道出了他對科研機構還有科研體制的一些思索,也道出了他對胡楊河流域的一些想法。
他建議,立即召回孟小舟,對其展開調查。
由于事情觸及國家利益,此事很快交到安全部門。
帶走孟小舟的,正是安全部門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孟小舟第一個咬出的,就是林靜然。
他說所有的資料還有數據,都是林靜然提供的。
林靜然也想到美國,她所以委身于他,就是想跟他一道去美國。
緊跟着,他咬出了鄭達遠。
說鄭達遠完全知道他拿資料做什麼,之所以不阻止,就是想讓他把沙沙也帶到美國去。
孟小舟完全瘋了,他真是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下場,這時候他沒了别的想法,就一個心思,咬!咬出的人越多,他的罪名就可能越輕,幫他說話的人也會越多,特别是周曉哲,他不相信周曉哲不替自己美言幾句。
孟小舟心裡認定,周曉哲将林靜然調到身邊,另有目的。
他不相信周曉哲對林靜然不動心。
但他忘了,他面對的,是國家安全人員。
安全人員辦案,手法還有思維方式,跟公檢法很不一樣。
盡管如此,林靜然還是被帶走了。
這消息周曉哲隻告訴過一個人,那就是江長明。
周曉哲當然有周曉哲的想法,龍九苗攪進受賄案,孟小舟又涉嫌危害國家安全罪,沙漠所到底交給誰?沒想,他剛把這層意思流露出來,江長明就搖頭說:“這不可能,我絕不會犯老師的錯誤。
”
老師的錯誤?周曉哲困惑了。
困惑不久,他便明白,江長明既在說老師鄭達遠,也在說自己,當然,這話很可能也在提醒他周曉哲。
難道不是嗎?自己本來是作為研究院副院長候選人受到高層重視的,兩年後,他卻突然地被派到銀城,做起了行政高官。
對于這次變故,周曉哲一直不大理解,後來才知道。
中央有意加強省級班子中專業隊伍的力量,讓年輕的專家隊伍進入省部級領導班子,算是一種大膽的嘗試。
專業和從政,到底哪個更适合自己?
興許。
這問題對周曉哲來說,現在考慮還有點兒過早。
但,它确确實實已經在折磨他。
月末的這一天,江長明離開沙窩鋪,來到縣城。
是老範約他來的。
這段時間老範不停地往這邊跑,将五佛那邊的消息帶給他,順便還幫尚立敏完善資料。
尚立敏的任務,不隻是整理“達遠三代”的資料,更要将騰格裡沙漠五年來的耕地變化、沙化速度、揚沙次數、沙漠地形變化等資料全都整理出來。
這是課題必需的,也是以後要持續開展的一項工作。
老範在這方面,真是本活字典,他也樂意将自己多年來積累的資料拿出來。
不久前他還提出,應該将沙漠一帶農民的養殖情況也一并統計,一隻羊一年啃掉的草,也不是個小數,養殖業對沙漠,到底是利還是害,以前沒人思考這問題,往後,怕是要認真思考了,再也不能鼓勵農民發展養殖業。
老範說這話的時候,六根直拿眼瞪他,好像沙漠變成這樣子,是他六根造成的。
兩個人在一家小酒館點了份豬頭肉,兩個炒菜,還有沙縣的特産沙米粉。
老範說好好喝一場,江長明也說好好喝一場。
老範很高興,五佛縣政府終于對實驗基地的事做了糾正,答應把煤礦那片地收回,繼續交給他管理。
老範說:“五佛的縣長換了,現在這個縣長,行,是個幹事的材料。
”江長明卻是悶,苦。
近段日子,他被沙沙折騰得夠嗆。
本來是鐵了心要攆她回去的,一則她不适合留在沙漠,二則,她畢竟是辦過停薪留職的,到底能不能把她召回,他也心裡沒底,需要跟所裡的同志們商量商量。
這種事上不能犯錯誤,該講原則時還得講原則,這是他跟沙沙說的原話。
誰知……
半月前,沙沙再次從省城跑來,厚着一張臉說:“你到底留我不留,不留,我自己挖個地窩子住。
”
“随你便。
想住多久住多久。
”當着同事的面,江長明真是不敢多說什麼。
沙沙現在是啥事也敢做,夜裡跑到他住的地窩子裡攆不出來,攆得狠了,她就大聲叫喊,那聲音真是肉麻,好像江長明要強暴她。
白日裡,江長明正在忙,她會突然地跑過來,從後面攬住他的腰,動作過火得直讓六根伸舌頭。
攤上這麼個人,江長明能咋辦?
見他不理睬,沙沙突然使出了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