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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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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們政府的所有部門鬧得天翻地覆,把幹部弄得人人自危,政府工作還怎麼開展進行呀?啊?人有病,既要幫查、幫治,也要自查、自治,就是說,查處一部分人,讓另一部分人自我警醒、防範,自我糾正,真正體現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方針政策,這不是挺好嗎?清查假文憑工作已經取得了預期的效果,至少已經遏制了假文憑的泛濫勢頭。

    先停一停。

    ”姜市長的眼睛變得和藹地看着我,“文聯,你看好嗎?” 我說好。

     我獨自坐在一家僻靜的酒吧裡喝酒,因為我很郁悶。

    姜市長為什麼在這時候讓我把清查假文憑的工作停下來?在把常務副市長林虎的假文憑證據拿到手以後。

    他戛然而止,跟先前那個痛恨假文憑的姜市長簡直判若兩人。

    他為什麼要放棄勝利在望的果實?難道他以為已經勝利了嗎?他把常務副市長林虎的假文憑證據鎖進保險櫃裡,是什麼意思?是作為控制、回擊野心勃勃且長期和他不和的林虎的緊箍咒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豈不是成了姜市長的一條獵犬?他支持我開展清查假文憑的行動,先捕撈一批小魚小蝦,在釣到他所需的大魚後宣布大功告成。

    這條咬鈎的大魚仍然把它留在水裡,它還能遊動,但是魚竿卻掌握在漁翁的手上,隻要大魚興風作浪,就收線起鈎,把大魚拉上來。

    是不是這樣? 我郁悶,有人比我更郁悶。

     我沒想到在我喝酒的時候,莫笑蘋給我打電話。

    她說你在哪兒?我說我一個人在喝悶酒。

    她說我能和你一起喝麼?我說如果你想安慰我什麼就不要來。

    莫笑蘋說我比你更需要安慰。

     莫笑蘋來了,抓起我面前的酒杯就喝。

    我跟服務生重新要了個杯子。

    看着莫笑蘋苦悶的樣子,我說你可能找錯人了。

     莫笑蘋說:“先說好,你不能醉,因為我要喝醉。

    我喝醉了你得送我回去。

    ” “那我得問問自己,我有沒有送你回去的膽量。

    ”我說。

     莫笑蘋看着我,“半年多前你在我面前喝醉那次,記不記得是誰送你回去?” “這至今是個謎。

    ”我說。

     “我就是謎底。

    ”莫笑蘋說。

     “你真有手腕,能把我拎上七樓。

    ” 莫笑蘋說:“是有錢。

    在酒店,我雇了兩個保安把你放上車,到了東西大學,我又雇了兩個學生把你擡上樓。

    ” “我今天沒有錢怎麼辦?” 莫笑蘋又把一杯酒幹了,“不送拉倒!” 見她不高興,我說:“你就盡管喝吧,我想我還扛得動你。

    ” 我本以為莫笑蘋應該笑一笑,但她不笑,倒酒又喝。

     我冷靜地任由她喝。

     莫笑蘋喝掉了一瓶葡萄酒,睜着昏花的眼睛看我,“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要喝這麼多酒?” 我說:“我以為你會問酒。

    其實我也是來問酒的。

    ” “我和老姜分手了你知不知道?”莫笑蘋說。

     “新聞。

    ”我說。

     莫笑蘋笑了。

    笑着笑着,笑出眼淚來。

    然後她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

     我抓住她的手,像按動揚聲器的開關。

     她漸漸地不哭了。

     “是因為你妹妹麼?”我說。

     她擡起頭,“你早就知道我妹妹跟姜小勇好,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和姜市長,你也沒有告訴我,但是我知道,所以我以為你也應該知道。

    ” 莫笑蘋說:“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米薇和姜小勇已經在外面同居了好長時間。

    而我和老姜沒到那個程度,所以我隻能選擇和他分手。

    ” “你跳下了懸崖,沒讓你妹妹跳下去。

    ” “但我們是相愛的!”莫笑蘋說,“我和老姜。

    ” “我相信。

    ”我說。

     莫笑蘋看着空酒瓶,朝服務生一揚手,“給我上酒!” 酒拿了上來,但我沒讓莫笑蘋再喝。

    我說這瓶是我的,該輪到你看我喝了。

     莫笑蘋聽從,看着我喝酒。

     我快把一瓶酒喝光的時候,莫笑蘋說:“我應該抓住你才對。

    在你和你妻子離婚的時候,我就應該抓住你。

    ” “那跳崖的就是你妹妹了。

    ”我說。

     莫笑蘋說:“你也喜歡我妹妹對不對?” 我說:“那是在姜小勇喜歡你妹妹之前。

    ” “這麼說你現在恨我妹妹,更恨姜小勇。

    ” 我說:“我連自己都不恨,還會去恨别人嗎?” 莫笑蘋說:“但是我恨,都恨,除了老姜我不恨。

    ” “就像我剛和前妻離婚的時候,我誰都恨,除了前妻我不恨。

    ” “你現在還恨我嗎?”莫笑蘋說,“因為我代理你妻子和你離婚。

    ” 我笑笑,說:“如果我的前妻現在讓你繼續代理她和我複婚,我都不會恨你。

    ” 莫笑蘋哭後第一次露出笑容。

    “你的前妻和你離婚,真的是因為感情不和嗎?” “難道你和老姜分手,是因為沒有愛情嗎?”我說。

     “那到底是為什麼?” “不知道。

    ”我說。

     我倒光了瓶子裡的酒,正要端起杯子的時候,被莫笑蘋搶了過去,代我幹了。

     莫笑蘋想醉,我也想醉。

     結果我們都沒醉。

     回到東西大學的住處,不知為什麼,我竟然把倒置在抽屜裡的我前妻曹英的相片翻了過來,又拿到桌面上來。

    她美麗、尊貴的容顔和氣質又一次讓我傾倒。

    我吻了吻已經不是我妻子的女人,雖然隻是相片,但我覺得她的嘴唇居然是溫熱的,甚至還帶着天然草莓味的馨香。

     5月27日雨 休息。

     5月28日晴 繼續休息。

     5月29日晴 今天得到通知,華裔英國人林愛祖明日抵達甯陽,将參加6月1日由他捐資建造的朱丹縣菁盛鄉地洲橋的竣工通車儀式,由我全程陪同。

     5月30日晴 林先生的再次到來,猶如晴天霹靂。

     他帶來了我前妻曹英的骨灰! 當林先生從機場走出來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對勁。

    他雙手捧着一個錦緞的包裹,步履緩重,小心翼翼。

    在出口,他拒絕讓金虹接手手中的包裹。

    而我也無法跟他握手。

     在車上,林先生仍然把包裹捧在懷裡,像呵護着一個熟睡的小孩。

     那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一種不祥,但是我怎麼樣都沒有想到,他捧着的是我前妻曹英的骨灰。

     直到到了賓館的房間,林先生讓其他人都離開,把我留下來。

    他關上房門,回身看着傻站在房間中央的我,眼裡的淚水先于我奪眶而出。

     我明白林先生的淚水跟他帶來的包裹有關,而包裹跟我有關。

     我強忍自己不去看那放在桌上的包裹,否認它和我有關系。

    但是我的淚水已經忍不住流了下來。

     林先生這時把包裹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把曹英律師帶來了。

    ”他說。

     我想我凝固了,成了一尊塑像。

    林先生幾次想從手裡拿過曹英的骨灰盒,都無法将我和曹英分離。

     這是四年來我終于和曹英的生死相抱。

     我想起四年前我和曹英在機場的那次擁抱,她是那般的活潑和興高采烈,像是出籠的小鳥。

    過了安檢,隔着欄杆,她還想跟我再抱一抱,但是已經不被允許。

    她朝着猶如還在籠中的我,做了個飛吻。

    沒想到這個期待我去英國和她團圓的吻,變成了死吻。

     “一年前我認識了曹律師,因為一場生意上的官司,”林先生告訴我說,“曹律師最終幫我把官司打赢了,為我挽回了近一百萬英鎊的損失。

    我給她報酬,但是她沒有接受。

    她說,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替我把這筆錢,投到我丈夫的家鄉,為他們村的學校,建一座教學樓,但是不要讓我的丈夫知道。

    我答應曹律師。

    于是半年前我來到甯陽,并去了你的家鄉,完成你妻子的心願。

    那時候我也已經知道你的妻子身患絕症。

    當我回到英國不久,她就去世了。

    臨終,曹英律師希望我在她死後,把她的骨灰帶回國,撒在丈夫村前的小河裡。

    她生前隻是坐船去過你家,她希望這次丈夫能帶她從橋上過去。

    她知道地洲村有橋了。

    ” 林先生講述中,我輕輕地掀開包裹的錦緞,再打開骨灰盒,然後我把我的臉埋了進去。

    我吻着我的妻子,聞着她的氣息。

     我離異的妻子芳香馥郁。

     文聯: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永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愛這個世界,我更愛你,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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