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菁大為感動,他倆淚面相對,仇奕森掏出手帕,他說:
“流淚是弱者的行為!”他讓葉小菁拭去眼淚。
蓦地一根燃紅的梁柱轟然塌下,落在他們兩人的身旁。
李探長的聲音在廣播器上:“葉小菁,你怎樣了?該出來啦……快給我們一個回音!”
仇奕森将葉小菁推出磨房之外,葉小菁凝呆地出神,等他發覺已落在門外之時,大門複又砰然關上。
隔着一扇闆門,他的父親仍關閉在死的邊緣之上。
葉小菁如夢初醒,急切地捏着拳頭在門上大擂大敲,一面呼喊:“……父親……快出來,我和你沖出重圍去……”
“傻瓜!難道說你也要和你父親一樣變成社會上的罪人嗎?”仇奕森叱喝。
跟着槍聲又起了,他在向警探們施逞最後的餘威。
正當仇奕森父子在火窟中團聚之際,黑沙環的大馬路上,又來了一批英雄好漢,原來竟是黃牛幫的人馬。
由阿哥頭潘三麻子帶隊,他們正在關閘外尋生活,忽然接獲“利為旅”酒店的傳報,仇奕森被困在黑沙環磨房中,十萬火急,請他們快班人馬回來營救。
潘三麻子和他手下十幾個人,趕到望廈山腳亂葬崗,就看見情形不對了,山崗上火光燭天,警探們布置得如同天羅地網,憑十幾個人的力量,想沖上山去給仇奕森解圍,談何容易。
他奇怪為什麼“利為旅”酒店的一夥人蹤影不見,莫德全到那裡去了?
黃牛幫因為讨生活的關系,活躍在邊境交界地區,所以有許多警探是熟悉的,他們便分頭各自向熟人聽消息。
最後消息集中,證實仇奕森仍被困在火焰焚燒的磨房之中,莫德全已經喪命了,“利為旅”的夥伴,死的死,傷的傷,傷的已被押回警署去了。
潘三麻子見大勢已去,不禁痛哭流涕。
“潘大哥!我們着重的是義氣,生死應置之度外,我們何不沖上山去……”一名黃牛向渖三麻子呼喊着。
“不!仇大哥已處在危急之際,我們十幾個人的力量能做得出些什麼?犧牲性命是小事,替仇大哥增加糾衆滋事的罪名更可慮……”潘三麻子說。
“現在,已不是使用武力的時候了,我姓潘的一個人,願意坐在這裡等候消息,假如仇奕森死了,我情願和他同死;假如仇奕森被捕,我願意到監牢裡和他同過鐵窗生活……”。
這幾句話使得黃牛幫十餘個弟兄都大為感動,不禁熱淚交流,大家全掩面痛哭。
潘三麻子說:“各位願意和我同留的,留,願意退出的,從速離去……”
自然這些人沒有一個肯走的,他們排列成行,靜坐在馬路旁,将武器全繳了出來,集中置在一旁,靜候等着仇奕森的結局來決定他們的命運。
槍聲仍然不絕,李探長在向葉小菁招手。
“葉小菁!快退出來,磨房快塌下啦!……”
葉小菁僵立不動,眼看着他的父親在死亡線上,施逞他的餘威,彈如雨下,阻擋了警探們的救火行動。
葉小菁一步一步地走返警探陣地,他的淚痕挂到雙頰,想起了十餘年被擯棄的慈母,含辛茹苦,操勞得雙目失明;想起了自己孤苦的命運,想起了章曼莉和他的山盟海誓,恩愛纏綿,以及她的狠毒心腸……,現在,如海恩仇,兩相抵消……。
終于,父子間的天性,使葉小菁蓦地向李探長呼喚:
“李探長,為什麼不救火?……王道義!快集合起弟兄跟我來……”
這批警探,曾經數次奉李探長之命令,趁葉小菁和仇奕森談判之際,滿攜滅火彈,沖近磨房,欲将火勢撲滅,但是幾次都被仇奕森無情的槍彈,逼得退了回來。
現在聽到葉小菁呼喊,仍然不敢輕舉妄動,都在注意李探長的命令。
李探長知道了仇奕森和葉小菁的關系,但不清楚他們父子相談的結果如何,自然也就無法再下命令了。
“王道義……你們是人,生了鼠膽麼?怎麼沒有一個人敢上來?……”葉小菁淚流滿面,再次呼叫。
回顧磨房時,那最先燃燒的地方,屋頂已完全塌了下去,僅剩下殘破的支架。
“李探長,你為什麼也站着不動呢?……”
李探長仍然按兵不動,他高聲向葉小菁呼叫說:“葉小菁,快退回來再作道理……”他知道葉小菁在感情沖動,但卻不知道仇奕森是否已回心轉意,願意接受法律制裁?萬一這隻負隅的困獸,不顧一切,于警探沖上去時,亂槍射擊,造成警探們的無謂犧牲,這個責任又如何負得了。
“磨房快塌下了!”葡斯幫辦又趕過來打官腔說。
“我們大可以集中火力,對準未燒毀的部份射擊,把那強徒制住……”
李探長沒理睬他的話,他認為這種局勢,甯可丢官也不能這樣做,繼續向葉小菁說:“葉小菁,你别過份感情用事,快回來,我們不能作無謂犧牲……”
葉小菁知道李探長按兵不動的原因,是由于方寸已亂,竟不知如何處理方是了局。
天性之親,使葉小菁不忍眼見生身父親,活活地葬身火窟,倏然轉身再向磨房奔去。
磨房的大門仍然牢牢閉着,他已不再擂撞門闆,觑定了一扇窗戶,挺身上前,似身體堵住窗口,高聲說:
“父親呀!假如你再拒絕讓他們趕過來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