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上的汗珠如雨挂下,他絕不理會,隻咬着牙關,埋着頭一直挖過去,隻片刻工夫,已開出一條土坑,但也累得氣喘如牛。
仇奕森本可以乘丁大牛不備,一鋤頭把他結果,然後跳出土坑,再隻要把劉進步或冷如水兩人中的一個解決,就可以展開和他們全面戰鬥;但是看着丁大牛憨腸憨肚,隻不過是受着歹人利用,罪還不至于落個死得不明不白,不免又動了恻隐之心,況且暗算一個傻人,實在有損自己的一生英名,便一再猶豫,遲遲不肯動手。
“唉!說實在話,我這筆财産的數目,着實也不在少數;假如給一個人獨享,一輩子悠哉遊哉也就夠了。
你們總共六七個人,攤分下來,恐怕還花不到三四個年頭,又要從頭做窮光蛋呢……”仇奕森又開始自說自話。
“假如少一兩個人分多好!”
這句話,丁大牛沒有注意,但是劉進步和冷如水的眼光卻互相一觸;同時,冷如水的眼光又很快地轉向龍坤山方面。
“仇奕森,你别花費冤枉心機,我們全是道義弟兄,不會見财忘義的……”劉進步向仇奕森申斥,意在給冷如水警惕。
“你當然不會!”仇奕森的眼烱烱閃爍,冷笑着回答:“你隻有一個人,孤立無援,龍坤山有了丁大牛,冷如水有他的兄弟……”
“呸!”冷如水怒形于色,說:“我姓冷的從沒有苟且的行為!”他的眼睛不斷地觀察丁大牛的動态。
“自己的良心把得正,沒用處,還得防範别人的才好!”仇奕森狡猾地說。
劉進步聽在心坎裡涼了半截,看見冷如水的舉動局促不安,就知道此中隐伏危機重重,龍坤山和冷如水本有舊隙,一言不合,拼鬥可能就一觸即發。
自己單人匹馬,插在他們當中,随時都會拖上火線。
假如财産掘出來之後,他們起了殺性,說不定還會埋沒良心,被他們同時暗下毒手,落個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這點,劉進步不寒而栗,暗自起了戒心,時時警惕戒備。
冷如水看見龍坤山和小賴皮在屋檐底下有說有笑,談得非常熱絡,心中暗起嫉妒,到底小賴皮是自己關系人,假如和龍坤山攀出交情,可又多一個對頭。
他的把弟張望貴,又被派出在大門外把風,自己一人,雙拳難敵四手,假如萬一真的龍坤山動了邪念,那真的可要吃眼前虧了。
冷如水越想下去,心中越是忐忑不安,疑神疑鬼,兩眼不時向龍坤山和丁大牛兩人窺觑,觀察他們的動靜。
“自古的英雄好漢,能共患難的多,能共富貴的少。
”仇奕森窺破冷如水的心事,繼續說。
“無财是君子,有财是小人,我雖然做了數十年江洋大盜,但是也不忍心看流血慘劇的!”
“噢!”丁大牛忽然驚呼起來。
“你們看,底下有一個鐵箱啦……”
仇奕森原先所供出的地點,和原來埋藏财産的部位差去五尺,經丁大牛這麼一股楞勁,亂鋤亂掘,竟給他掘出了一條坑路,在那碎石層底下的爛泥當中,有着一個滿裝糠谷的草包,挖開谷糠,一個漆黑古舊的鐵箱已露出了一個尖角。
經丁大牛這麼一聲怪叫,冷如水和劉進步兩人精神為之一振,同時搶着俯下身子探首向坑底下窺視,龍坤山也大喜忘形,抛下了煙鬥,飛步向這邊奔了過來,穿身插在他們兩人當中,向土坑底下争看。
利欲的醜态,一個個暴露無遺,果真的,在那層層碎石爛泥之下壓着一個草袋,糠包中露出一個生滿鐵鏽的箱角。
假如要起出來,還得要費相當工夫,龍坤山知道發這筆橫财已不是幻想,首先撿起一柄鋤頭,跳下土坑,幫着丁大牛挖掘。
這會兒冷如水,劉進步也不肯怠慢,自動地幫着動手,反而把丁大牛和仇奕森兩人擠出坑外。
丁大牛原已累得癱軟無力,也正好借此機會喘一口氣。
小賴皮蕭乃白原不知就裡,現在看見龍坤山等幾個領導人物忙作一團,心中感到詫異,便不顧江湖戒條,離開了本位,慢慢行過來,兩隻鼠眼瞪得大大的,露着奇光,東張西望,窺探他們在土坑中的忙亂情形。
仇奕森看得明白,便向他搭腔說:“我說得沒錯,近千萬元的财寶,就要被他們挖出來了!”
蕭乃白信疑參半,正出神間,隻看見龍坤山已經由一個破爛的草包中撥開了雜亂的谷糠,由内中拽出一個長滿鐵鏽的黑漆鐵箱,鐵箱有普通的樟木箱大小,全釘上鐵甲馬釘,看樣子非常沉重,由冷如水,劉進步兩人幫着,七手八腳,要把它擡出坑外。
但是這三個人全是色厲内荏的膿包,想扛起這個箱子,談何容易?不得已,又召呼丁大牛相助。
丁大牛掘過把鐘點的泥石,着實也累得四肢酸軟無力,四個人移着箱子在泥坑裡團團轉,半滾半推。
才把箱子起出坑外。
“看吧!”仇奕森又說:“這幾個全是利欲薰心的酒肉朋友,見利忘義,可能馬上就有血案慘劇發生了!”說時還故意向小賴皮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相。
蕭乃白不敢搭腔,實際上這時他那裡還會注意聽仇奕森的胡言亂語,他的注意力早全貫注在那個如保險庫似的鐵甲箱上,心中熱辣辣的有如火灼。
“假如真的是一箱價值連城的财寶,那末張望貴可真的是不夠朋友了,一萬元的代價雇我替他駛進匪區玩性命……”他心中這樣想着,不禁對他的把兄弟張望貴懷着怨望。
“他們全是三一三十一大家平均分配,隻有你才是化一萬元臨時雇來的!”仇奕森又說。
蕭乃白飄了他一眼,心中已被激起怒火,但是仍沒有答腔。
鐵箱上有着一把拳頭大小的鋼鎖,因為埋藏的時日過久,鎖環已經生鏽,即算有鑰匙也無法可以打得開。
龍坤山急着要打開箱子,也不問仇奕森鑰匙的所在,取起一柄鋤頭向鎖扣死勁掀扳,“拍”的一聲,鎖扣斷為兩截,所有的眼睛便集中到龍坤山的雙手,注意他揭開的箱子。
财寶箱子起了出來,仇奕森知道,随時随地就會有生命的危險,在這個時候,每個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隻鏽鐵箱上,仇奕森本可以偷偷溜出屋外,隻要把把風的張望貴擊倒,就可以脫離魔掌,重返賭城了。
但是仇奕森眼看着自己畢生曆艱險,積蓄下來的全部财産精華,眼睜睜地被這幾個亡命之徒憑白取去,又有點不甘心。
這時,他已深悉龍坤山和冷如水之間已隐伏殺機,劉進步,蕭乃白的意志已經動搖,正在滿腹鬼胎,準備看風使舵。
“慢着?”仇奕森突然高聲呼叫。
“箱子裡面裝設機關,誰開箱子誤觸機關一定送命!”
這句話非常生效,龍坤山将要掀開箱蓋的手,突然收縮回去,劉進步和冷如水也後退半步,引長脖子觀望。
自然,他們相信仇奕森的話,這位縱橫江湖數十年的老劇盜,從來做事黑心辣手,沒有誰能讨過他的便宜,這個箱子裝設機關,預防意外,是必然的事。
“招呼打在前頭,出了岔子可别怪我不關照!”仇奕森說。
“那麼你來開,怎樣?”龍坤山問。
“我怕你們不信任!”仇奕森說:“裡面每一顆鑽石,價值就在一萬元以上,偷掉一兩顆,就是你們損失!”
鐵箱的份量非常沉重,沾過手的人心都有個數,現在聽仇奕森說每顆鑽石價值就在一萬元以上,即時涎沫都直向脖子裡咽,更加重了彼此的監視。
“我們相信你就是了!”劉進步急着要開箱拉着仇奕森說。
“好吧!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仇奕森說着,便在鐵箱蹲下去,故意裝模作樣,先在箱蓋上用拳頭重敲了三記,又附耳貼在蓋上,凝神細聽,實際上鐵箱中那有什麼機關呢?即算有,十多年埋藏在泥土中也會潮鏽壞失去靈驗。
但是幾個财迷心竅的亡命徒,卻屏息凝神,眼睜睜地注意着仇奕森的動作。
“這箱子是我委托人在德國定制的……噢!各位聽見彈簧響了沒有?”仇奕森又說,還不斷地用拳頭在箱子的前前後後捶着。
誰也聽不出個什麼聲面,蓦然,仇奕森雙手向上一揚,砰然把箱蓋掀開,這幾個亡命徒唬得同時向後倒退,箱中蓋着一條綠絨厚毛氊,什麼也看不見,仇奕森兩眼左右投射。
觀察各人臉色,倏然把毛氊拉去,頓時使大家失聲驚呼,心髒幾乎由口腔中跳出。
那是載得滿滿的一箱珍珠寶貝,各色各樣的寶石閃彩如虹,珍珠項鍊堆積如燈山般使人眼花缭亂,胡桃核大的鑽石,光芒四射,——這些,全是仇奕森數十年來為非作歹,作奸犯科,冒盡生命艱險,所換取來的代價